“她睡了。”周沉低聲說,生怕吵醒嬰兒。
溫久點點頭,眼中帶著笑意,“你可以把她放回去了。”
周沉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低頭凝視著懷中的小臉,“再……再抱一會……”
溫久怔了怔,隨即笑起來。
陽光照在周沉的側臉上,軟化了他平日冷硬的輪廓。
——
溫久在醫院住了五天。
這五天她恢復得不錯,刀口已經沒那么疼了,精神也不錯。
連安娜都說,她這幾天圓潤了不少,看來周沉把她養得很好。
溫久臉頰一熱,倒是沒否認,“這幾天確實辛苦了周沉,還有你。要不是你們兩,我肯定很慘。”
“我幫得少。還是周沉幫得多,他每天給你做飯煲湯,還帶娃。真是個好男人。”
安娜湊近過來,用胳膊肘捅了捅溫久,低聲說:“說真的,有沒有考慮給昔昔找個爸爸?”
“……”溫久一怔,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周沉……
他的確不錯。
可是溫久的心已經被折磨得千瘡百孔,她暫時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安娜看出她的想法,說:“好男人不等人啊,我能看得出來,周沉對你是真心的好。你要是覺得不錯,可一定要抓住了。”
溫久笑笑,“嗯。”
兩人一轉頭,就看見周沉站在門口。
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看樣子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
說不定還聽到她兩對話了。
溫久有點尷尬,轉頭將東西收拾好。
“周沉來了,那我就先去忙了。”安娜沖周沉擠了擠眼睛。
“都收拾好了?”周沉走過來,聲線如常。
“嗯。”
溫久彎腰,去抱搖籃中的昔昔。
周沉伸手擋了一下,“我來抱吧,你身體還沒恢復。”
“謝謝。”溫久退了回去。
周沉一手抱著襁褓,另一只手拎著東西,溫久雙手空空地跟在他后面。
今天是個好天氣,沒下雨也沒下雪,陽光很溫暖,天空像是被洗過的鏡子,泛著澄澈的藍色。
周沉叫的車還沒到,兩人站在門口臺階上等。
微風吹過來,溫久感覺渾身寒噤噤的。
剛生產完的,人還是有點虛弱,哪怕日頭很盛,一絲風也能讓她感覺到涼意。
周沉站在她身旁,察覺到她的異樣,稍稍側身擋住風口。
溫久站在他的陰影里,仰頭看了看他,心口暖暖的。
從他們身邊不遠處,走出來兩個人。
年輕的女人穿著米色風衣,一手挽著男人的臂彎,一手護在自己平坦的腹部,“在醫院住了這么多天,總算是解放了。司忱,醫生說我現在的情況基本穩定下來了,你不要太擔心了。”
“嗯。”身形高大的男人輕輕應了一聲,忽然轉頭朝溫久的方向看來。
溫久低下頭,把半張臉都縮進圍巾里。
她感覺有一道銳利的目光落過來,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
周沉伸手,攬過她的肩膀,“車來了。”
一輛出租車停在他們面前,周沉攬著她上前,打開車門,讓溫久先坐進去。
而后他關上車門,繞過車身,從另一邊上。
顧司忱認得周沉,也知道他懷里抱著的那個襁褓,就是陳昔。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粉色的襁褓上,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陳昔蜷縮在保溫箱里的樣子。
“司忱?司忱?”妻子在旁拽了拽他的衣袖,聲音關切,“你怎么了?”
“沒事。”
此刻,周沉已經上了出租車,出租車冒著白色尾氣,駛離。
他們的車也到了。
顧司忱和妻子上車,去往酒店。
“今天下午的機票,會不會太趕?”顧司忱問。
妻子搖頭,嘴角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不會。我現在迫不及待地回去,想把這個好消息,當面分享給家人。司忱,你也是嗎?”
顧司忱沉默半晌,“嗯。”
妻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司忱,這個孩子來得真好,我感覺好幸福。”
顧司忱目視前方,雙眼里卻又迷茫,“嗯。”
——
周沉下午的火車。
給溫久做了頓飯,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才走。
溫久說要送他,人走到門口,被他攔下來。
“你現在需要好好修養,你以后也不是一個人了,還有昔昔要照顧,別先把自己干趴了。到時候昔昔就可憐了。”
溫久道:“我就送你到門口……”
“就在這道別吧。”周沉黑沉沉的眸子看著她,“我不太喜歡送別的場面。”
溫久嘆口氣,“那好吧。周沉,祝你一路順風。”
“嗯。”周沉點點頭,伸手,曲起的手指在昔昔的臉上輕輕摩挲了兩下,“照顧好她,照顧好自己。”
“嗯。”
溫久抱著孩子,目送著他走出去。
門沒關,她看著周沉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心口空了空。
周沉說得沒錯,她也不太喜歡送別的場面。
總感覺一別,就不會再見面。
離別總是分外傷感的。
溫久伸手去拉門,樓梯口的拐角處,周沉的身影再一次出現。
溫久動作一頓,“是忘了什么東西嗎?”
她話音落,周沉已經幾步走過來,伸手摟過她的肩膀,把人抱住。
他手里的包,也結結實實掉在了地上。
溫久愣住。
周沉的這個擁抱很緊,很用力。
溫久被他抱著,只能微微踮腳,頭朝上仰,才能呼吸。
她的鼻子被摁在他的肩膀上,溫久能清楚地嗅到他外套上的味道。
她稍微動了動,“周沉?”
她感覺周沉似乎有話要說,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情緒的起伏也很明顯。
可是他抱了她很久,一句話也沒說。
“周沉?”
周沉深深地抱了她一下,才松開。
溫久看見,他的眼圈似乎有些紅。
“你……”
她開口,還沒說話,頭上落下周沉的手。
他的掌心寬大,覆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不知道怎么搞的,有點不放心你。溫久,你這條命來之不易,以后多活一天都是賺的。所以,你要好好活著。”
溫久:“……”
這家伙,好好的離別,怎么搞得像交代遺呢?
大抵還是不放心她吧。
關心則亂。
溫久點頭,“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和昔昔的。周沉,欠你的人情,我這輩子恐怕都還不了了。”
周沉微笑,“不用你還。你好好的,就很對得起我了。”
“周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溫久雖然有些鈍,卻還是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悲傷氣息。
她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