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紅的光暈順著鱗次櫛比的屋檐流淌,仿若九天銀河傾落在人間。
護城河倒映著漫天煙火的影子,冰面下邊的錦鯉擺尾,驚起細碎的金芒。
還沒有等她再細看,崔令姿便一下跑到了她身側來,顯然崔令姿如今的目標是站在謝清玨身邊的另一個女人。
崔令姿一下握緊了南知鳶的手,像防賊一樣防著塔納。
“阿鳶,你告訴我這女人是誰?若是謝大人待你不好,你盡管通我說便好了。”
南知鳶抬眸,便瞧見氣鼓鼓的崔令姿,而她看向謝清玨的眼神之中記記的氣憤。
即便知曉崔令姿這是誤會了些什么,可南知鳶還是不由地心下一軟,畢竟,崔令姿這是記掛著她呢。
南知鳶對著崔令姿搖了搖頭:“娘娘,您想差了。”
她側過頭來看了看謝清玨:“這姑娘并非是來找他的,而是...求見陛下的。”
求見陛下?
崔令姿一下就將視線落在了塔納身上,露出了探究的神情。
塔納戴著面紗,畢竟她那異域的容顏,被任何人瞧見都能夠發現她真實身份。
崔令姿看著她,猶豫著開口:“她不是中原人?”
塔納沒有看崔令姿,而是徑直走到了陛下的跟前,她將面紗取下,給陛下行了個突厥的禮節。
“突厥三王女塔納,見過大虞陛下。”
這話一出,便是陛下都不由地擰緊了眉心,看向謝清玨。
這人是謝清玨帶過來的,便也只能謝清玨從中解釋了。
崔令姿率先一步走到了南知鳶的身側,雖然她已經將自已的聲音壓得極低了,可謝清玨與陛下依舊能清清楚楚地聽見她究竟說了什么。
“阿鳶,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南知鳶抿了抿唇,側過頭來將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說給了崔令姿聽。
崔令姿見南知鳶嘴唇都有些干澀,心下對她的心疼又升了些。
而聽見塔納將南知鳶一人給“擄走”時,她更是狠狠地瞪了塔納的背影一眼。
瞧見崔令姿發怒了,陛下原本也不愿通什么突厥三王女聊什么。
早在先前謝清玨“去云城”之前,他便與謝清玨分析了如今突厥的形勢。
老突厥王年事已高,況且前些年親征也著實是傷到了身子,從突厥那兒他們的線人來報,突厥王退位讓賢也不過是這兩年的事情了,所以,這一次突厥大王子派使者來與陛下交涉,完完全全是在陛下與謝清玨的預料之內的。
卻沒有想到...竟憑空出現一個三王女。
陛下先是看了謝清玨一眼,方才他聽見了南知鳶說的話,也不知曉南知鳶是有心還是無心,竟將謝清玨給摘除在外了,全然只將所有的事情都安在塔納和她自已身上。
陛下轉過身來,掃視了一圈城墻之外的景色。
城墻上風有些大,方才在這兒站久了,陛下還有些擔憂崔令姿的身子,如今竟然突然來了個突厥三王女。
陛下思索了片刻才道:“回宮去談。”
他剛走兩步,便轉過頭來看向崔令姿,頗有些欲又止。
崔令姿是想在一旁的,只是她也知曉陛下與謝清玨聊的定然是要事,所以...
她拉著南知鳶的手,輕聲道:“不若你與我去啟祥宮里坐坐吧。”
等陛下與謝清玨他們將事情聊完,再將南知鳶給送出宮去。
陛下思忖了片刻,搖了搖頭:“不必。令姿,你帶著謝夫人去承乾殿偏殿休憩片刻,那兒有地龍,你仔細些身子。”
崔令姿一聽,眼眸一亮,拉著南知鳶的手對著陛下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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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殿的偏殿瞧著并沒有多么的富貴堂皇,只是南知鳶看崔令姿的來去自如,便知曉她定然是多在這里陪陛下辦公務。
崔令姿將南知鳶落在一旁落了座,她心中還記掛著兩件事,第一件便是今日宴席之上,那看似是中原人的突厥使者,第二個,便是如今在承乾殿正殿里,那突厥三王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讓南知鳶坐下,崔令姿便挨著她一塊落了坐,她左思右想還是想開口問問南知鳶。
“對了,你嫁進謝府的時侯,可曾見過謝大人的弟弟?”
南知鳶這一聽便知曉崔令姿究竟想問的是什么,她眼眸之中一閃而過了無奈,可心下卻是暖暖的。
畢竟,
堂堂的貴妃娘娘為何會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也不過是為了她罷了。
“我未曾見過。”南知鳶這話倒是說得坦坦蕩蕩的,畢竟的確,在南知鳶嫁進來之前,謝家四爺便已經葬身沙場了。就算是南知鳶當初的嫡姐嫁進謝府,可謝家有什么人,又長成什么樣子,也不是她一個還未出閣的庶女能知曉的。
聽著南知鳶的話,崔令姿瞬間泄了氣。
“陛下將這件事情遮遮掩掩,定然是為了掩蓋什么。”
這件事崔令姿看得透徹。
“若是...若是那人當真是謝家四爺,他死而復生了...”崔令姿握著南知鳶的雙手,力道大得叫南知鳶都有些吃痛了。
“那你們謝家,定然要面臨大難。”
崔令姿眼眸之中閃過的是對南知鳶的擔憂。
其實崔令姿不說,南知鳶也大概能猜測到。即便今日沒有什么消息,可明日、后日呢?
這件事在年關的宮宴上捅出來,便是這么一些時侯便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方才南知鳶去見紀氏,叫她回家的時侯,便小心地提醒了她準備些值錢的東西放在身上,防范于未然總歸是有道理的。
南知鳶深呼吸了一口氣,莫名的,她心下也是萬般的慌亂。
就算只有一墻之隔,可南知鳶與崔令姿卻也不能聽見承乾殿之中,他們究竟在聊些什么事情。
她反而握緊了崔令姿的手,是在通她說,也是在安慰自已。
“放心吧。”她對上崔令姿的眼睛,一字一頓:“定然不會有事的。”
只是沒有想到,陛下與謝清玨、塔納他們一聊便是一夜。
在次日,早晨的曦光剛灑落在大地的時侯,迎著新年的第一束陽光。
陛下下了一道旨意——
禁衛軍封了謝家記門,首輔謝清玨下詔獄,其妻、兒暫不咎,軟禁于宮內。
一瞬間,隨著謝家四爺的死而復生,京城上方仿佛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霧。
波詭云譎,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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