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給您背兩首詩吧。”我先說英文,然后又將一位名家的譯文背給他聽:
“情人佳節就在明天,我要一早起身,
梳洗齊整到你窗前,來做你的戀人。
他下了床披了衣裳,他開開了房門。
她進去時是個女郎,出來變了婦人。”
大叔哈哈大笑,說丫頭真有你的,挺逗的嘛。
我來勁兒了,又給他背一段:
“張三李四滿街走,
誰是你情郎?
氈帽在頭杖在手,
草鞋穿一雙。”
大叔笑得更厲害了,說:“丫頭你真神,能吟詩呢。你吟的是他吧!”
他指著我的背后。
我一回頭,看見一個英俊的男人,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戴著帽子,拿著手杖,只是沒穿草鞋。
大叔說,“哎,丫頭,給大叔長長知識,那詩是誰寫的?這么有情趣?就聽你說一遍我就記下了。下回我把它當犖段子說給人聽。”
我沒張口,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替我回答。
“莎士比亞。”
瀝川。
看著瀝川的樣子,我覺得有些心虛。他穿著休閑服,戴著草帽,一副剛從夏威夷渡假回來的樣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瀝川其實嚴重殘疾,看上去卻總是那樣光鮮,那么瀟灑。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我明知故問。他顯然坐了今天的早班飛機。
“打你電話,你關機。”他冷聲說,“知道我有多著急嗎?”
“不會吧,哥哥。”
“這兩天你就睡這里?”他掃了一眼四周,亂糟糟的人群,此起彼伏。一位農村大嫂正對著鏡子剔牙,另一位媳婦則袒開胸脯奶孩子,毫無顧慮。
“打了幾個盹而已。”我說,“排隊比考試可是輕松多了。”
“你等著,我去給你買早飯。”他放下包,抽身要走。
“哎哎,要不你替我排隊,我去買。這里地形復雜著呢。”我攔住他。車站這么亂,也沒有殘障設施,人人拖著行李趕路,萬一撞傷了他,就麻煩了。
“要不我們一起去吃吧。”他走到我前面一位排隊的大嫂面前,娓娓動聽地請求她替我照看一下。那位大嫂拿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拼命點頭,幾乎快癡過去。
我在心里說,瀝川哥哥,拜托你不要放電,好不好。
他拉著我,坐電梯到二樓,找了家咖啡館,給我要了甜點。我對服務員說,“勞駕,最苦的咖啡。”
他看著我,良久,嘆了一口氣:“小秋,我服了你了。”
“我的隊快排到了,真的!今天我一定能買到票。我特有成就感!”
“如果你今天還是買不到票,就得聽我的,坐飛機回去。”他板著臉說。
“no!”我光嘴硬,渾身卻軟得像根面條,倚在他身上,他摟著我,小聲說:“公共場合,咱們是不是要注意點影響?”
“為什么你全身總是香噴噴的?”他的下巴抵著我的額頭,我嗅他的頸子,很色的樣子。
“是刮胡子水的氣味吧。”
“究竟是什么香味呢?”我迷迷糊糊地說。
“lavender(薰衣草)。中文怎么說?”
“有個特古典的名字,杜若。是不是特別美?”
“嗯,又學了一個生詞。跟你在一起怎么這么長學問啊。”他摸了摸我的鼻子。
“你也讀莎士比亞嗎?”
“我連《追憶似水年華》那種書都讀,可見我的文學素養是很深滴。”他拿腔拿調地說。
“那我再說一段給你聽,瞧瞧你知不知道出處。”我故弄玄虛,捏著京腔,“你聽著啊,‘我見他著急,初意還打算急他一急。當不得他眉清目秀的一個笑臉兒,只管偎來;軟軟款款的香甜話兒,只管說來;憐憐惜惜的溫柔情兒,只管貼來。心火先動了幾分,愛欲也沾成一片。’”
暖洋洋的氣息吹在他頸子上,他有些臉紅:“這是黃色小說里面的句子吧。”
“才子佳人小說,和莎士比亞是不是有得一比?”
“說得不錯,要不,咱們今晚就照這意思云雨一番吧。”他終于不顧影響,輕輕地吻了我一下。
“臭美吧你。”
吃了早飯我們一起回到排隊的地方。這一回終于輪到我了:“小姐,請給我一張到昆明的k471。”
“k471賣完了,只有t61,空調特快。”
“好吧,我要一張硬座。”
“沒有硬座。”窗子里面是一張毫無表情的臉,“有硬臥,中鋪,558塊。有軟臥,下鋪,890塊。”。
生生比硬座貴了兩百塊呢,我猶豫不決。
“要不要啊,你?”售票員不耐煩了,“不要就給下一個了。”
“要,要。”我去掏錢包,一摸,冷汗下來了。
“我的錢包!”我幾乎要哭了,“我錢包不見啦!”
想起來了。早上去洗臉時,被一個小個子男人撞了一下,那人也不道歉,匆匆忙忙地走了。
瀝川站在旁邊,看著我,笑容中有報復的意味:“謝小姐,您是不是丟了錢包?”
“人家偷的啦!”我向他怒目而視。
“那么,這張票是不是要我來買?”
“你借我錢,我還你。”
瀝川走到窗口,對服務員小姐說:“對不起,小姐,耽誤您的時間,真不好意思。是這樣的,她掉了錢包,沒法買票。”
那小姐竟然對他展顏一笑:“不要緊,這樣吧,排隊不容易。讓她回家取錢再來,我給她留一張?您看怎么樣?”
“您太好了,謝謝,不必了,我們另外想辦法。”他把我從隊伍中拽出來。掏出手機,拔號:
“小丁?
——是我,王瀝川。
——我需要去昆明的來回機票。明天出發。
——對。
——不是我,名字是謝小秋。謝謝的謝,大小的小,秋天的秋。
——我坐什么艙她坐什么艙。
——回程時間,三個月內自定吧。
——身份證號?
我報給他我的身份證號,他在電話中重復了一遍。
——勞駕你下午派人把機票送到我的公寓來,好嗎?
——不必上去,交給保安就行了。
——是的,我暫時回來,明天下午回廈門。
——再見。
他收線,看著我。
我還在找錢包,東摸西摸,一直摸到我確信錢包丟失屬實為止。
“你丟了多少錢?”他問。
“不告訴你。”
“錢財乃身外之物,人沒丟就行了。”他用力摟了摟我的肩,算是安慰。
我們坐出租回學校,我拿□□重新取了錢,然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行李,和他一起回龍澤花園。
在出租上我就睡著了。到了那座大樓,我勉強醒過來,被瀝川拖進電梯,然后,我迫不及待地倒在了他的床上。
“瀝川,我困了。若想云雨你就自己來吧。”我撐著眼皮說。
他替我脫鞋子,一件一件地脫衣服,然后把我塞進被子里。
“好好睡,明天我送你去機場。”
他的聲音無限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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