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賊找死!想騙我!”江湖敗類笑容頓收,冷峻的臉上涌起殺機,右掌虛空一抓,“敕令!”空中聲響,頭頂樹枝彈動,隨著一陣張狂風聲,一具僵尸揮舞雙臂躍落下來,拳鋒直擊老酒鬼的后背。范同酉橫下心思,拼著身受重傷也要把咒語念完,便不閃不避,哪知驀然間感到背心肝臟位置一痛,直徹心扉,這氣息便再也吐不出來了,剩下的兩節咒語立時被扼。
“早防著你了,想跟我玩心機,那還差得太遠!”施足孝冷冷的說。
“范老哥!”胡不為上前攙起了他,見那武術僵尸一個空翻隱藏到樹后去了,捏著刑兵鐵令的手便沒再動作下去。
“當真心機深沉……”范同酉搖著頭苦笑,“小人之心處處提防,我不該做這打算。”他張口嘔出了一大口血,道:“算了,沒必要跟你使陰謀,我不繞圈了,譜法給你,你只信守承諾把他們放了就行。”說著,手一揚,掌中的書譜便向施足孝扔去。
施足孝卻不自己接,急身后退,他原先站著的位置,土地突裂,下面鉆出了一具僵尸,伸手抄住了書譜。此人心機極深,處處以己心度人,時時提防著免被人暗算,在這些細小末節上都不肯絲毫放松。
指揮僵尸抖了抖書卷,見無異物掉落。施足孝才真正放下心來,借著場中符光,看到泛黃的書卷上“塑魂譜”三個古拙大字,他面上終于顯出喜意,上前夾手奪過,哈哈大笑:“終于到我手中了!哈哈哈哈!塑魂譜!塑魂譜!學得此法,老夫我縱橫江湖指日可待!以后看誰還敢與我作對?!哈哈哈!哈哈哈哈!”
范同酉譏道:“敗類終究是敗類,學到法術就只想著逞惡作孽。好了,書我給你了,你就守信讓他們走吧。”
“走?上哪去?”施足孝假裝驚異,回頭看看弟子:“守什么信?堯清,我答應過讓他們走了么?”
“沒有啊,師傅。”程堯清說。
范同酉大怒:“難道你想反悔不成?這些人與你無怨無仇,你何苦與他們為難?”
施足孝皮笑肉不笑,雙手一攤,道:“你也知道,我天天都得煉制僵尸,死人不好找啊,這三個人正是絕佳材料,把他們放走了豈不可惜……嘖嘖!尤其是這個小子,身上藏著個絕好寶物,有很重的死氣,我喜歡!那個姑娘,相貌出眾就不必說了,還有一條青龍,厲害啊厲害!一出來就殺了我十一頭僵尸,險些把我的白兕都給害了。”他看著秦蘇,咬牙切齒,可是忽然間眉頭忽又一皺,“咦!”的驚訝出聲,似乎想起了什么。
范同酉喝道:“你既然答應我,怎能出爾反爾!我知道你在江湖上聲名不佳,卻想不到你連信諾一項都做不到,為人至此,真是不要臉之極!”
“要臉干什么?你倒要臉,要臉就落得今日這個下場。”施足孝冷笑道,眼睛仍在秦蘇臉上打轉。“我為什么不能出爾反爾?跟我講信諾,笑話!施足孝跟人講信諾,死人都不相信的,難得你倒相信。”
“無恥!難怪連尸門都不肯收你這敗類!”范同酉斥道,右掌不知不覺在背后勾了一個風火動之訣。“若非我早知道你為人如此,真信你的話,豈不是東郭藏蛇一般一廂情愿?”
“什么?!”施足孝吃了一驚,一眼看見范同酉臉上出現譏嘲,不妙之感頓生。他緊張的環顧四周,“你又有什么陰謀?”
“火合開術!疾如律令!”
“嘭!”的一響,施足孝手中的書卷激燃起來,赤極發藍的火焰從書頁繞出,卷成一條火蛇,順著施足孝的手臂盤繞,如同鐵鏈纏體一般,登時將他燒成火人,施足孝急脫書譜,看到空中翻開的冊頁上繪著鮮紅的符字,大聲慘叫:“火合符!該死的老賊!太狡猾了!你暗算我!”
“秦姑娘!你帶著炭兒走!”范同酉大喊,轉到秦蘇身前,手掌印在了她胸前膳中穴:“形化三通,百鬼藏容,召令精魄合入此身!疾!”
“啪!”聽得一聲脆響,封魄瓶已破。
秦蘇吃了一驚,驀然氣海涌入大力,全身劇癢,雪白的羽毛鉆出了皮膚,接著巨大的羽翼從背后撲展出來。“范前輩,我不走!”她急道,“我要和胡大哥在一起……我們跟他們拼了!”
“大局為重!不要把性命枉送在這里!”范同酉向她大喝,“我們拼不過的!僵尸太多!炭兒還小不該死!我和胡兄弟都負了傷,走不了啦,你有青龍護體,帶著炭兒快跑,好好撫養他,將來……將他培養成個真正男兒!”
秦蘇心中凄苦,還待抗辯,但范同酉將小胡炭往她懷里一放,用力上推,身不由己便向空中飛去。“胡大哥!胡大哥!”她大喊,淚水從眼中滾滾而落。
“炭兒!”胡不為搶上前去兩步,卻又停住了。秦蘇心中被絕望填滿了,在空中奮力回頭,看見那漢子雙手空垂立在暗地里,蕭索而落寞,他眼中閃動著無數復雜的情緒,慈愛,眷戀,絕望,欣慰,只是,這一刻間,伴隨著他一生的恐慌和驚懼,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此地一別,從此再無相會之期,便縱天崩地裂亦不可復。
“炭兒……”胡不為喃喃的說,“好孩子,我和你娘會保佑你的……你好好長大……”
秦蘇飛遠了,凄慘的大哭遠遠傳來,撕心裂肺。
群尸開始策動,土地劇烈震顫。施足孝用尸氣把全身都護住,雖然受了燒傷,卻不致命,待得驚魂稍定,恨念頓時生起,指揮群尸向場中二人圍攏,定要將他們碎尸萬段。
“胡兄弟,你怕不怕?”范同酉走到胡不為身邊與他并肩,說道。
“怕也來不及了。”胡不為說,“事到如今,死便死吧,天下間誰有不死。”兒子逃出生天,他唯一的牽掛已經沒了,因此話中略顯從容。
范同酉哈哈大笑,道:“好!好!認識你這么久,你這時候才像個真正漢子!天下奸兇正多,若是人人都像你先前一樣處處忍讓逃避,只會讓賊寇愈加大膽妄為。好漢子生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咱們隱忍不為之事已經做得太多了,現在該有所為了!嘿嘿!胡兄弟,你的名字也換一換吧,改作胡有為如何?”
胡不為道:“就依范老哥之,改成胡有為。”
“啪!”范同酉五指捻破了腰間封魄瓶,“咱哥倆今日就力戰群尸!殺得一個是一個!”
“形化三通,百鬼藏容,召令精魄合入此身!疾!”咒語頌來,胡不為受塑,身上開始覆起沉重的骨甲。
不等范同酉自己塑形,正面尸群已開始沖鋒,踩動地面的聲響,空山回蕩。老酒鬼竭起平生之氣,聲如震雷,揮掌散出大片焰沙,當者立燒。胡不為法力不足,也趁空揮發火蛋,只襲擊向僵尸面目。
只是,兩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在近二百具僵尸的包圍下,傷害幾乎微不足道。就在范同酉散出第四蓬焰沙的時候,身后草葉刷然,武術僵尸卷身疾投過來,一拳正搗中腰間,老酒鬼大吼著向前撲跌,口中鮮血噴涌。看到僵尸們急撲而至,想要擒住他,老酒鬼哈哈大笑,須眉皆張,他喝道:“施足孝!你想擒住我么,那是休想!你終究不能從我口中得到半句口訣!”一掌拍中天靈蓋,就此氣絕。
“土地!排!”胡不為見范同酉身死,敵愾之意大盛,伏身按上土地叫道。
數十條土龍穿刺而出,一叢叢尖刺如筍群聚起,只是僵尸素服土性,這一輪攻擊造不成絲毫傷害。胡不為不甘心,又叫:“沉土咒!陷!”身前身后,大片泥土浮漾,洶涌奔上來的僵尸登時如同鐵人入海,瞬間全沉入地下。
“砰!”
只是胡不為失算了。僵尸沉入地下并不受困,仍然行動自如,一具僵尸從他后面襲擊,一拳擊斷了他的雙脛。胡不為大叫一聲翻倒,眼前變得昏黑,氣血翻騰之際,忽感背后土地正在鼓突,有物正在向上沖擊,此時情急,再不放刑兵鐵令,更待何時?!咬著牙抽開了玉牌的塞子,想:“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瞬間,寒氣疾卷,恐懼如潮,種種情緒破防灌入心中。這一次的寒潮和恐懼絕望,是胡不為以前所不曾遇的,其洶涌澎湃,威勢滔滔,豈能描述?!當時腦中只一聲轟響,身子頓被巨浪淹沒。他的神魂一瞬間錯亂,眼角余光看見頭頂上方怒雪激揚,點點水氣聚合凝結成冰晶,又被卷起的烈風吹得滾滾飛灑,形成一重巨大樹蓋般的濃密白汽。胡不為心中浮起了最后的欣喜:“好……威力越大……越好……”
此地被施足孝布置了陣法,陰氣匯聚,刑兵鐵令的煞氣再次得到激發。
“胡!胡!”僵尸們在一瞬間全都停止了動作,發出尖利的嘯鳴,如恐懼,如興奮。
“這是什么東西?!”臨滅前,胡不為依稀只聽見施足孝這一句變了聲的叫喊,苦苦忍了一會,進入迷離,知道大限終于來到了,便再不設防,懈了心情任由絕望和悲憤沖刷。
“萱兒,我來找你了……”
如有一根熾烈的長針貫入腦海,感知盡無,胡不為耳鳴如雷,就此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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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之下,四野彌清。人在空中,身下樹林一片莽莽蒼蒼。
秦蘇嗓子已經啞了,感覺到咸腥之意涌上喉頭,可她仍在長聲哭喊。激烈之聲空山回蕩,宿鳥不忍聽聞,盡撲飛遠去了。
天很黑,怎能黑過眼前此刻?胸口很痛,如欲撕裂,但比起心里千刀削剮般的劇痛,這點小痛又何足并論?!
半里長的斜坡,成了一道生死之途。年來奔波苦,千山萬水走過那么多路,卻沒一條路象這半里地一樣難行和遙遠。這半里距離,一頭是天,一頭是地。埋葬了她一生情愛,將使她用余下的生命和悲傷來走完。
人之悲極,莫若于生離。
情之慘切,無過于死別。
她剛剛嘗到兩情相悅的滋味,一年彷徨始有托寄,這時厄運卻來了,人生最凄最慘的兩事卻倏忽落到她眼前。她拿什么來招架,拿什么來抵抗?
秦蘇顫著身子,還隱約懷著最后一絲企盼。但在剎那,這企盼便被擊得粉碎。山上傳來群尸的尖鳴,刑兵鐵令開啟了,冰冷的氣息襲上后背,雖有羽毛抵御,仍然寒不可當。
再過半炷香,寒氣全收。
這時候秦蘇知道,胡不為已經無幸了。
“胡大哥——”扭頭向背后瘋狂叫喊,卻哪里還有回音?山腰之上,一重雪簾懸在當空,正緩緩散化,便如一塊掛著挽布的巨大墓碑。
小胡炭此時想也知道父親終于離開他了,在秦蘇懷里扭股糖般掙扎,只叫:“爹爹!爹爹!我要爹爹!”
林中風濤響起來,驟然變急,呼呼嘯聲便如萬鬼齊哀。空中兩個人悲痛欲絕的哭喊,瞬間全被這尖利的風聲掩蓋下去。
人有愛欲,故生憂,故生怖。別人的驚怖或會有圓滿,她的憂怖卻只得到這樣的結局。秦蘇心中瞬間便被強烈的恨意填滿了。天下人人都有命運,只是她,胡大哥,命運為何卻遠比別人多難?一次又一次的與不幸相遇,終于不得保全。她該向誰憤恨?
冷月不知,矜持懸中天。
秦蘇奮起搖搖晃晃飛行,好幾次心灰意懶,只想就此停住翅膀,掉落下地摔個粉碎,隨胡大哥走便是了。可是每次心剛硬起,聽見懷中小童低低的哭泣,便心如刀剜。這是胡大哥惟一的骨血,他的希望,范前輩和胡大哥最后關頭把胡炭托付給她,秦蘇豈能辜負他們的遺愿?
內心反復爭斗著,不覺飛過了十余里,風里再聞不到絲毫死尸的氣味。秦蘇心力交瘁,眼見了下面一塊平地,便壓低飛行,落了下來。
甫一落地,哀痛與絕望相襲,一陣惡黑涌上頭腦,再也支持不住,登時伏地昏倒。胡炭怎么拉扯她都不再蘇醒。
一番沉昏,直到次日天欲放明才回轉過來。秦蘇被旁邊小胡炭振抖的身子搖醒了。睜開眼,便聽見小童還帶著抽噎的夢囈。樹林里風大,更當深秋寒露之時,小胡炭毫無遮蓋的讓冷風吹得半夜,已受風寒。秦蘇觸摸到小童額頭上熱入炭火,登時驚慌。
無論如何,她總要保住胡大哥留下來的血脈。別讓他在泉下牽掛。當時便拋開所有念頭,不顧虛弱,將胡炭抱起,發覺自己身上的飛禽之魄已經解去,只得匆忙四顧,尋路下山。
昨夜里不辨西東的亂飛,此時到哪里了也不知道,秦蘇倉皇無著,運起疾捷術,硬著頭皮順一個方向直奔,直到天將過午,看到左近景物依稀是曾經走過的樣子,便留心地面,想找出先前行路的痕跡。
半個時辰后,終于發現樹林中幾叢枝葉破碎的灌木,秦蘇沿路便向南找尋。翻過幾個山頭,又在道上發現了篝火的余燼,這是先前與胡大哥和范老前輩烤食黃羊的地方。秦蘇睹物泫然,不敢再作停留,抱著胡炭仍向前趕。
正行間,猛然聽見前路傳來兩個女子的說話聲。秦蘇登生警惕,這里仍在山林腹地,人跡罕見,怎么會有人進來?只除了追趕胡大哥的敵人,他們還在循跡追索呢。一時伏低,悄沒聲息的施了個護身咒法,靜靜聽她們說話。
“師姊,你找了一晚上了,還沒發現敵人的蹤跡么?”說話這人聲音很熟悉,秦蘇心中一怔。
“到底是什么人害了師傅,你也不肯告訴我。他們功夫這么厲害,連師傅都對付不了,咱們兩個人能打得過么?還是先回山稟告大師伯……”
“我現在是什么身份?”一個聲音淡淡說道。是白嫻!秦蘇幾乎要驚呼出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個地方遇見玉女峰的師姊妹。只是轉瞬,她又開始奇怪,為什么大師姊她們會追尋到這里。
先前那說話的女子,秦蘇也認出來了,是師妹藍彩英。當時藍彩因聽見白嫻問話,便道:“你是代掌門啊。”
“我是代掌門,處理問題時聽你的還是聽我的?如果你不想跟著我,現在可以馬上下山,我回去就準你離開玉女峰。”白嫻的聲音還是淡淡的,可是秦蘇聽來卻覺得十分陌生。這話說得威壓十足,還是那個見人就微笑的師姊么?
“我不是這個意思……”藍彩英急忙辯解,聽她說道:“我只是擔心敵人太過厲害,咱們打不過。”
“敵人厲不厲害,我心里清楚,不用你來擔心。你只需好好跟著我就行了。玉女峰身列名門,傳下數百年的大派,所出的弟子豈能遇事慌里慌張,臨陣退縮?你以后要改改這樣急躁的性子。”
“是,代掌門。”藍彩英的聲音低下去。
秦蘇聽到這里,哪還能忍得下去?從草叢里跳出來。一夜間她失去了心中所愛,失去了繼續生存的勇氣,好不容易遇見親人,胸中一股委屈和哀戚便油然涌生。
“白師姊!藍師妹!”秦蘇叫完這句,淚水便涌了滿眼。
白嫻和藍彩英聽見叫喊,齊轉頭來,看到秦蘇抱著一個小童孤零零站在碧葉中間,兩人面上都是表情頓變。藍彩英先是大感驚奇,旋又大喜:“秦師姊!你怎么會在這里?!我和白師姊找了你一路,都沒看見,想不到你卻跑到這里來了!”
“我……”秦蘇咬著唇不知如何回答,看向白嫻。白嫻臉上表情復雜之極,似乎有什么難決的念頭,讓她不知取舍。秦蘇看見師姊皺著眉頭,她似乎在猶豫,眼中光芒數變,一忽閃過憐惜,一忽又復溫柔,最后又變決然。
“秦師妹,你在這里。”白嫻說。秦蘇點點頭,尚未回答,卻見藍彩英奔跑過來,說道:“秦師姊,你在這里太好了!師傅被敵人所害,我和白師姊正在找敵人的蹤跡呢,你剛好幫我們一臂之力。”
“什么?!師傅被害了?!”秦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她給大師伯留了一封信,還把掌門戒指和護身符都留下來了……”藍彩英話還沒說完,便聽見白嫻喝道:“藍師妹!別亂說!”
“白師姊,這是真的么?”秦蘇急向白嫻詢問。雖然她已經決意跟師傅恩斷義絕,可是這話說得容易,師傅一十九年的養育之恩,豈能說拋卻就拋卻?在秦蘇心中,一直便把師傅當成了母親。
白嫻卻沒有回答,呆在原地,沉著臉也不知在想什么。
“白師姊!你快說呀!這是真的么?”秦蘇話里又帶上哭腔。未已,見白嫻忽然大踏步走過來,到她身前站定了。
“師姊?”
“秦師妹,你別恨我。”白嫻低聲說,話音剛落,一掌猛然拍出,正印在秦蘇胸口!
“嘭!”猝不及防的秦蘇被這一股大力擊得向后倒飛數丈,鮮血飛灑一地。她怎么也料不到,白嫻竟然會對她下手,還是這樣一心取命的殺手!
“白師姊!秦師姊!你們……”邊上的藍彩英被這變故驚呆住了,失聲叫喊,未料想,白嫻打完秦蘇,反身一個倒翻,一撲近身,又一記掌印封中她的胸口,藍彩英慘叫都沒來得及叫一句,胸骨頓碎,尸體直撞到身后大木,嘭然巨響。
“怪只怪,你不該不聽我的命令,非要跟著來。在你是為了好心,卻不知這好心會妨礙我行動。”白嫻淡淡的說。再不理她,踏過草叢去看秦蘇死了沒有。
秦蘇卻幸沒有當場殞亡,先前謹慎施展的護身法咒救了她一命。看到白嫻沉著臉站在眼前,又開始積蓄勁氣,秦蘇瞪著眼睛問她:“白……師姊……你這樣……到底……為……什么?”
白嫻看著她,面上不動聲色。
“玉女峰的掌門,只能有一個。”白嫻說完,俯身下來,就要一拳擊碎秦蘇的腦顱,忽然間,看見秦蘇身后草葉忽紅忽藍的反射光芒,腦中登生警兆,匆忙間急后后退,哪知卻已晚了,聽見秦蘇慘然大叫:“別人害我!連你都要害我!”一掌直沖過來,肚腹間立時同時感受冷熱與麻痹。
“三綱禁手!”白嫻駭然而呼。三綱禁手是大師伯雷手紫蓮受命所傳的法術,用途極為慘烈,乃是同歸于盡的拼命招式。因玉女峰自傳派以來收的都是女徒,江湖險惡,為防弟子遭賊人擒獲而清白被污,便教授這一式三綱禁手,以耗竭精元的代價來沖破全身關竅,重獲功力,一擊破敵后自盡。白嫻在雷手紫蓮教授之下,始終不得這一招的要領,卻沒料想秦蘇竟然學會了,還趁著自己擊殺藍彩英時匆忙施展,在這樣危急的關頭用出來。
冰,雷,火,三重勁氣同時激蕩,白嫻倉促一縮之下避開了致命攻擊,卻終究沒能全身而退,腹部中招,寒冷入腸,熱氣又在冷中,難熬之極。更難受的是法術中的雷勁,穿透了四肢百骸,白嫻全身都麻木了,別說再出手應敵,便是快步行走都頗有困難。白嫻不想再與秦蘇交手,此時秦蘇經脈俄通,萬不可與其相斗。當時更不遲疑,一退過后,反身便走。
“奸賊!奸賊!你來殺我呀!”秦蘇提著手掌瘋狂叫喊,藍色的閃光把她染滿鮮血的臉龐映得無比可怖。
她這時真正體會到了范同酉前夜話中所含的道理。
人間道,誠是貪婪之道。這連日間所遭所遇,全是因幾個人的**而生起。施足孝貪圖塑魂譜,矢志相奪,結果便是胡大哥和范前輩命盡高山。現在白嫻貪圖因掌門之位,又再追殺她,毫不憐惜的對同門師妹下手。
她和胡大哥的命運,正是因別人的貪欲而生不幸。
“奸賊——”秦蘇發出凄厲的叫喊,一掌擊向身前甕口粗的大樹,這懷著一腔憤怒的攻擊,威力何其巨大,那棵樹木立時斷折,轟然巨響向前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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