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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山海經密碼(全5冊) > 第二章 蠱雕:太湖邊的神獸

                第二章 蠱雕:太湖邊的神獸

                江離不再說話。

                “哈哈——羿兄,你聽聽!這孩子說要和我動手,這個盤口,你買誰贏?”

                羿之斯淡淡道:“我不希望兩位動手,只愿大家和和氣氣。何況保護壽華城民眾,本是城主該做的事情。”

                葛闐的瞳孔突然收縮,“你也是這個意思?”

                “我的這個意思,城主昨天就應該知道了。”

                葛闐冷冷道:“但我卻不知道開門之后,尾隨而來的除了平民,還有什么東西。”

                江離突然道:“我可以先把人群和怪獸隔離。”

                聽見這句話,旁邊的人望著他,就像看到一個吹破牛皮的大話王。

                “你說你能把這上十萬的怪獸和民眾隔離?”

                “不錯。”

                葛闐哈哈一笑,眼睛旁光一掃,卻發現羿之斯這個名震天下的大高手對這句大話并沒有嘲弄的神色。

                “如果我做到了,你是否開城門?”

                葛闐望著東面,遲疑著。

                羿之斯道:“如果有盜賊作亂,有窮上下,愿供城主驅使。”這句話的潛臺詞,是愿意幫助葛闐防范札羅。

                葛闐轉向羿之斯,沉默。

                “好,如果這位小兄弟真的能夠做到他剛才說過的話。”

                葛闐露面以后,人群慢慢安靜下來,因為葛闐給了他們一個生存的希望。就連城下的札羅也不得不承認,葛闐本身確實也有某種可以壓場的氣勢。衛皓本來已經在慫恿札羅利用機會,讓民眾當他們的前驅,但札羅仍舉棋不定,因為駐扎在西城的有窮銅車陣勢至今沒有明顯的表態。有窮的實力,無論誰也不敢忽視。

                “有窮也就幾百個人,我們的人數比他們多了一倍也不止,何況還有潛伏在堡中的兄弟。”

                “不到最后關頭,堡中的兄弟不能露臉。至于有窮,不要忘了我們在荒原邊界已經敗了一次。”

                剛才無奈的攻城已經堆起了半人高的尸體,對于這些民眾而,前方的死亡恐懼,甚至比后方來得更加強烈。雖然怪獸被當做人類共同的敵人,但讓人類死得最多的從來不是怪獸,而是人類自己。

                “城主,快開門吧。”

                面對堅實的城堡和鋒銳的弓箭,他們嘈雜地祈求著。突然,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因為他們聽見了一種若有若無的吟唱,接著聞到一股刺激性的味道,片刻間,數萬人一起沉寂,一起流淚。

                這幾萬平民中最強壯的人沖到了城堡底下,而最勇敢的人則在最前線抵御著怪獸的侵襲。突然,在最前線的人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怪獸們竟然也開始流淚。

                在一種古怪味道的刺激下,數以萬計的人和數以萬計的妖同時流淚。無數滴的眼淚慢慢匯成水線,水線匯成水流,幾股涓涓小流慢慢地向外城的城墻流去。那景象,顯得詭異萬分。

                部分怪獸開始察覺到危險,零星地向城外退卻。但更多的怪獸依然向大風堡的方向涌。或許它們不是不知道危險,而是因為沒有選擇:出了城,等待它們的一樣是死亡。

                有莘不破流著眼淚,看著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沿著城堡墻壁往下流,同時也感到每流一滴眼淚,自己的真力也跟著弱了半分,仿佛這眼淚所帶走的不單是身體中的水分,還有能量。堡內堡外,所有聞到這股氣味的人都流淌著眼淚,也宣泄著精力。羿之斯知道,江離是用一種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挪移大法來借眾人的真力。場中只有兩個人沒有流淚——葛闐和靖歆。兩人抱元守一,江離的挪移大法竟然借不到兩人的一點功力。羿之斯也在流淚,這倒未必是因為他的功力不及葛闐和靖歆,而是因為有心幫助江離。

                有莘不破也知道這是江離搞的鬼。他站得離江離最近,最先聞到這小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也最先看到從這小子手中飄散開來的花粉。風似乎也很聽話,把那一團晶瑩的花粉吹成一片粉紅色的迷云,向外城城墻的方向飄去,在以外城城墻為中心的一帶慢慢降落,那也正是進城怪獸的立足之地,眼淚匯成的水流也在這個地方滲進了泥土。

                靖歆眼看著江離以“牽機引訣”借力,以“默巽訣”控風,心中暗暗驚訝:“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他能有多少年的功力?竟能運用這么上乘的功法!”

                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吟唱突然停止,孰湖好像發現了什么,大吼一聲甩著蛇一樣的尾巴,向城墻外沖去。它無疑是城內群妖的首領,領頭的一退,城內所有的怪獸都跟著往外逃。但是對大多數怪獸來說,一切都來不及了。

                江離輕輕念道:“羝羊觸藩……”

                怪獸們腳下的泥土突然裂開,長出刀槍一樣的支桿,眼淚滲到的地方,每一個微小的種子都在彈指間長成數十丈高的荊棘,每一叢荊棘都披散開數千毒刺,在城墻附近形成一道厚達十幾丈的藩墻,在城門附近長成方圓百丈的叢林。

                “璇機渾天訣!”靖歆喃喃道,嘴角微微顫抖,誰也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么。他已經慢慢猜出江離的師承了。扭曲時間運行軌道令妖樹變態生長,這種神功,只有那個門派才有。

                無數怪獸死在荊棘的根部、穿在荊棘的枝干、懸在血腥的風中。它們的血肉在刺毒的腐蝕下逐步腐爛,溶化,掉在荊棘根部的泥土里,成為新的肥料。一陣風吹過,這妖異的荊棘林開出萬千朵暗紫色的小花,花香慢慢飄開,代替了先前的血腥。石頭壘起的大風堡,泥土堆砌的壽華城,圍上了一個暗紫色花環。

                羿之斯嘆息著。有莘不破的殺戮讓人感到恐懼,而江離的殺戮卻讓人感到美。他不知道自己遇上這兩個年輕人,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堡外,在有窮利箭和窫窳寨獸馬的夾擊下,荊棘墻內,剩下的千來只怪獸已經被迅速撲滅;堡內,葛闐凝視著略顯疲累的江離,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年輕人竟有如此驚人的力量。羿之斯的態度,他突然明白了。一個人只有在能力展現出來以后,才能讓周圍的世界忘記他的年齡。葛闐知道,自己已不能拒絕他的要求,不但是因為要信守自己的諾,更因為他不想和這樣一個可怕的對手為敵。

                “空出地下室和第一層,由原城中各里正[42]安排,分批住下。”

                “窫窳寨眾人入駐東北角附堡,有窮商會入駐西北角附堡。”

                “派出第九旅,搜索外城食物和武器,帶回內城備用。”

                “派出第七旅,搜殺城內漏網妖獸。”

                “派出第三旅,維持秩序,妖亂期間,所有人不得擅離所在,不得散布蠱惑語,違者,殺!”

                “所有事宜,限日落之前回報。”

                有莘不破掩上了門。

                江離抱膝坐在床上,一副虛脫的樣子。

                “很累嗎?”

                “你自己試試就知道。”

                有莘不破攤手說:“像你這樣又弄風又弄水的事情,我既學不會也做不來。我只適合做一些簡單的事情。”

                “比如說打架?”

                “答對了。不過除了打架,我偶爾也會做一些軟性一點的事情。”

                “比如說呢?”

                “比如說,揉腳。”

                “揉腳?”江離高叫起來。他上上下下打量這個新結交的朋友,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個大大咧咧的男孩會干這種伺候人的事情。“天,誰敢把腳給你揉?大少爺!”

                “嘿嘿,”有莘不破笑道,“學這項本事本來是想孝敬我爺爺的,他最近兩年老犯風濕。”

                江離笑道:“那不用了,我又沒犯風濕。”有莘不破突然抓住了江離赤裸的腳踝。江離吃了一驚,本能地一掙,叫道:“干嗎?”

                有莘不破笑了笑,說:“我阿衡師父教我的,很舒服的,能很快恢復體力。”說著四指按住腳背,拇指向腳底涌泉揉去。

                “別……別……好癢……哼,哈,你停手啦……哎喲!”

                他正想一腳踢開有莘不破,卻覺得有莘不破的拇指使少商穴熱烘烘起來,一股暖流傳將過來,順著經脈上行。江離不再掙扎,只說:“別費力氣了,我練的真氣和別人很不一樣的。”

                “有什么不一樣?”

                “總之就是不一樣。除非是我師父的先天真氣,否則會和我體內真氣相沖突的。咦!”話沒說完,忽然發現從有莘不破手指穿過來的真氣在自己體內暢通無阻,和自己自幼修習的先天真氣水乳交融,迅速地環繞十二奇經川流不息。江離不再說話,任憑這股真氣在體內游行,心下卻奇怪:“怎么他的真氣和我的真氣全無沖突,難道他練的是本門旁支?不對啊,除了本門嫡系心法,別人不可能練出這么精純的真氣才對。難道他是大師兄的徒弟?”

                江離一邊想著一邊沉浸在那種暖洋洋的快感中,就像冬日里整個人泡在溫泉中一般。腳底各個穴道在有莘不破拇指的摩挲下時而微酸,時而微麻,時而微癢,時而微疼。酸時吸,麻時呼,癢時嘿,疼時哼。慢慢地忘記了日間的殺戮,忘記了明日的大禍,眼睛合上,全身放松,終于在這種奇異的感官刺激中慢慢睡著了。

                太陽將落,大風堡的底層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平民。

                “啟用連坐法,一人犯禁,全里驅逐出城。”在層層密密的互相監視下,氣氛緊張而平靜。

                金織很茫然地咬著由里正發下來的干糧,和大多數人一樣,她不知道自己明天會面臨什么樣的命運。也許就像許多她認識的人一樣,無緣無故地消失在周圍人的世界里。本來是全里的人聚在一起的,但她卻沒有看見她的鄰居石雁。“也許已經死在外面……”她不敢想下去,倒不是因為她和石雁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因為一種兔死狐悲的恐懼。突然,她想起了阿三。“他是有窮商隊的人,也許能夠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想起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她仿佛溺水時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然而她卻完全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和他碰頭,除了方便等事,她和她的鄰居們甚至連走動都不行。“算了吧,只要能活下去。”

                大風堡,無爭廳,幾股勢力的首腦再一次碰頭。還是兩天前的陣勢,還是兩天前的貴賓,但已經不是兩天前的氣氛。老不死極目搜尋,卻找不到自己那張不很可靠的護身符有莘不破,也見不到似乎什么東西都知道的江離。靖歆似乎對他失去了興趣,看也不看他一眼,但他仍心中惴惴,腳步向羿之斯的方向挪了挪,仿佛他那邊會比較安全。

                “后來怎樣?”葛闐等正在追問百年前那場天劫的細節。可惜,這個老頭能記得的事情不多。

                “本來我們是守得住的,但后來那頭怪物出現了。啊!那真是噩夢。那頭怪物來了以后,我們的人就像被刀割過的草一樣,成把成把地斷掉,爛在泥土里。那怪物刀槍不入,但一抬手,我們至少要死掉二十個勇士。”

                “說了這么久,到底是什么怪物?”

                “那頭怪物豹身、雕嘴、獨角,十分可怕。”

                “聲音卻像小孩子,是不是?”打斷老不死的聲音凝重而悠長。老不死看著羿之斯,顫聲說:“你,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羿之斯苦笑著,這個號稱震懾大荒原的男人,畢竟還有一頭降服不了的怪獸。

                斗蠱(gu)雕

                蠱雕[43],豹身、雕嘴、獨角,巨嘴一次可吞一人。它原生活在雷澤,但隨著時間的進化,早已離水而居,跑到這荒原,成為最可怕的怪獸。和它的惡名相比,這頭大荒原最強大的怪獸,年均害死的人數遠比不上許多人類戰爭——由于長年處在沉睡狀態,每十年才醒來一次覓食,一次食人不滿百,所以千年來它害死的人,也不過是一次小型戰爭就能造成的死亡人數。

                這一天,它還沒睡足,卻被一種來自體內的燥熱激醒了。它睜開蒙眬的雙眼,看看幻變著的天空,喃喃道:“又來了,一百年過得真快。”

                它的身軀早已水火不侵,所以即使是沉睡期間,也沒有人能夠趁機除掉它。相反,知道它厲害的人,像羿之斯總會避免進入它的活動范圍。天劫所引發的千里流火,并不能傷害它的性命,但處在流火中的那種感覺可真難受。幸好,它知道有一個涼快的地方可以去。

                蠱雕一抬頭,天蒙蒙亮。它的眼睛一睜一閉,進入了另一種狀態。

                “蠱雕?很厲害嗎?”有莘不破問道。

                江離睡了一夜,醒來時便覺四肢有力,體內真氣流轉自如,果然元氣恢復,便和有莘不破一起來到了無爭廳。

                “它沒有很特別的技能,”羿之斯苦笑道,“只有三個特點:第一,塊頭大,嘴一張,吞下一個人綽綽有余;第二,力氣大,大風堡雖然堅固,經得起它幾下撞擊還是未知之數;第三,也是最要命的一點,它的皮毛很堅硬,真的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無論什么樣的攻擊,對它都沒什么作用。”

                札羅冷笑道:“羿臺侯對這頭怪物倒蠻清楚的嘛。難道也見過?”

                羿之斯淡淡道:“要走大荒原,里面的怪物自然要知道些。‘懾群邪,遠蠱雕’,這是先父遺訓。這頭怪物,我只希望永遠不要碰到。”

                札羅冷笑。

                蠱雕慢慢向那個涼快的地方爬來。一百年沒來了,這個地方多了一個石頭堆,石頭堆外面還長了一圍荊棘。許多大大小小的怪獸匍匐在荊棘外圍,不知道在干什么。蠱雕懶洋洋地抬起腳,往荊棘墻一踢,張口咬住一撕,登時弄出了一個缺口。荊棘墻的毒刺,對它竟然一點作用也沒有。

                “不好!一個怪物闖進來了。射,射。”蠱雕看著那種自己最喜歡吃的食物叫嚷著,接著便飛來一些小樹枝,在自己身上一碰,落在腳下。看來要涼快一番,得先把這個大石頭堆清理掉再說。它揚起了手爪,擊在城門上。

                在蠱雕揚起它的手爪之前,葛闐等人聞報,早已到達垛窗。那一爪撞擊雖然沒有一擊擊破大風堡的城門,但卻引發了一場不小的地震。在這種力量的打擊下,不要說城門被打破是遲早的事情,甚至連整個大風堡都有可能會被搗成廢墟。

                看著這怪獸的威力,靖歆心中突然充滿了懊悔。或許自己不該不聽老不死的話,回來趟這渾水。

                轟的又一次撞擊,這次比上次來得更猛,甚至連最堅固的主梁也灰塵撲撲。這一下,連葛闐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慘白,他終于知道,這是自己一個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是一種可以毀滅大風堡內所有人的力量。

                羿之斯嘆了一口氣:“大家出手吧。”這句話讓人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這些昨天還在互相算計的人一下子變成了并肩作戰的戰友。這種感覺來得這么突然卻又這么自然。

                “好!”有莘不破應道,第一個跳了出去。

                荊棘墻裂開一個缺口以后,怪獸又涌了進來。稍有智商的怪獸跟在蠱雕后面助威,沒有智商的怪獸本能地往大風堡沖,往城墻上爬。

                “箭手們聽好了,往那些雜碎身上招呼!不要在那頭大怪物身上浪費箭。”哈管帶呼道。此時有了有窮箭手加入聯防,除了蠱雕,沒有一只怪獸能越過護城河。札羅的獸騎兵和壽華城的重甲步兵堵塞在城門后面,以防萬一。不過幾個首領都知道,如果蠱雕突破城門,那么無論多少兵馬都只能成為一攤爛泥。

                蠱雕看見一個比自己手爪還小的食物向自己沖來,十分奇怪,以前這些香噴噴的食物見到自己總是到處亂跑,從來沒有向自己沖來的。它探出右爪,正想把它抓住,哪知這食物十分矯捷,突然彈起,左腿在自己爪背一點,倏地向自己的額頭飛來。這一下出其不意,額頭著了一下,有點疼。它突然生氣了,左前爪揮了出去……

                有莘不破見蠱雕也不比狌狌大多少。當初他曾經隨手一拳就能把狌狌打得翻跟斗,剛才這一腳用了全力,滿以為把這怪物踢得腦崩漿涌,哪知道連皮也沒蹭下一點來,這才有些后怕,急忙回撤,人在空中轉身不靈,被那怪爪撞了個正著,登時像斷線風箏般向城門飛去。嘣的一聲巨響,城門所受到的震動幾乎不比第一次小。堡內眾人驚呼,阿三以為有莘不破這回非成肉泥不可,驚叫中帶了三分哭音。哪知一撞之下,有莘不破落下地來,雖然有些搖晃,但竟然還能站著。蠱雕見他受了這一下居然沒死,也有些驚訝,右前爪揚起,又揮了過來。這次有莘不破學乖了,矮身便躲。

                札羅突然說:“如果他能捱上一刻……”

                葛闐截口冷笑道:“這小子跟它比蠻力,捱不了三個回合。跟它捉迷藏,也不見得能拖延多久。”

                江離聽出意思來,問札羅:“如果能捱上一刻又如何?”

                札羅冷笑不答,突然一聲長嘯,跳了下去,護城河一道水柱噴起,一頭本來躲在護城河下面的怪物踏水而出。“窫窳!窫窳!”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札羅已落在窫窳背上,并未增援有莘不破,卻繞了個彎,到了蠱雕的背后,隱于被箭雨射得血肉紛飛的妖群當中。

                對于剛剛出現的新食物,蠱雕并沒有給予多大的注意,它知道只要自己打破城門,就能進石頭堆里去享用這一天的涼爽,躲過即將到來的流火。于是它干脆連在身邊跳來跳去的有莘不破也不理會了,直接往城門撞去。

                又是一聲巨響,城門已經出現一條裂縫。

                葛闐叫道:“不好!如果城門被破,到時候我們就算能制住蠱雕,妖群沖進來,局面也非失控不可。”堡中的幾個首領在沒有想出克制辦法之前,都不愿貿然動手,但形勢卻已經容不得他們遲疑了。

                羿之斯嘆了一口氣,道:“下去吧。”嘬口而呼,一頭禿鷹俯沖疾下,羿之斯往堡下一跳,禿鷹抓住他雙肩,繞到蠱雕右后方。羿之斯雙腳一著地,開弦拉箭,這一射用的是祝融[44]之羽,箭未發,真氣早貫,呼的一聲,一支普普通通的羽箭化做一道火光,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熾熱的輻射線,一些靠得比較近的小妖被余風傷及,登時皮焦肉爛。蠱雕聽到聲響吃了一驚,哪里來得及避讓,早已中箭,一陣灼痛從左頸傳來,直貫腦門。它大吼一聲,改向羿之斯沖去,這一次,它是真的發火了。

                羿之斯見這一箭沒在蠱雕身上留下一點疤痕,雖然也在預料之中,但仍不免暗暗吃驚,蠱雕來得好快,一眨眼已經在三十丈之內。羿之斯便不假思索,掌中落日弓一晃,變成丈來長,碗口粗;左手一緊,手指漲成平常的五倍,緊緊握住弓;右臂肌肉墳起,拉開箭——這巨靈之柱發出,聲若潮涌,力如沖車,蠱雕只覺得自己的左肩和一股力道相撞,整個身子飛了起來,向右后方跌了三四個跟斗,落地后連滑出十丈開外,地面被刮出一條深深的溝痕,但它的身體竟然仍沒有損傷。

                蠱雕吃了這一痛,怒氣更甚,爬起來穩一穩身子,甩甩尾巴又沖了上去。這一次,它還沒跨出一步,只見滿天針雨落下,釘向它的四肢,每一根針都伴隨著一種古怪力道,痛入骨髓,讓它的整個身體遲緩起來,但仍然沒有一根針能穿透它的爪掌和腳板。

                有莘不破正想乘勢往它頸項騎上去,卻被羿之斯喝道:“別過去!”只見那怪物突然全身聳動,接著身子一振一抖,扎在它身上的針紛紛抖落,皮毛上依然一點疤痕也沒有。它狂吼一聲,又向羿之斯逼去。羿之斯連發兩箭,便已知道傷不了這頭怪物,第三次以漫天星雨之法射出三十六支鎖妖針,更是元氣大耗,哪知仍然無法限制這頭怪物的行動。

                突然,人聲大噪。江離本來在注意著羿之斯和蠱雕的對決,這時聽見眾人驚叫,舉目看去,只見一頭不知名的巨型怪獸,跳躍著奔出尸山獸海。那怪物和蠱雕一般大小,身如豬身,牙如象牙,頭圓如虎,全身膚色斑雜,就像用無數怪物的皮膚強行縫在一起一般,整個身材,就如放大了的窫窳。再看看它的頭,竟然是札羅的臉。

                “合體,首領和窫窳合體了!”

                在堡內壽華城衛士的驚呼聲和窫窳寨群盜的“無敵”聲中,那怪物大步而前,向蠱雕沖去,轉眼間扭打在一起。兩頭大怪物在堡前翻滾撕咬,壓死了無數小怪獸,驚壞了幾頭大怪獸。窫窳群盜高聲助威,堡內衛士嚼舌難,羿之斯趁機聚氣,葛闐暗暗皺眉,靖歆聲聲冷笑,只有有莘不破一人看得津津有味。

                江離不解道:“窫窳寨主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羿令平說:“難不成他也是怪獸變的?”

                衛皓怒道:“小子沒點見識,胡說八道。羿之斯怎么生了你這樣一個沒用的小子!”

                羿令平一聽,滿臉漲得通紅。

                江離道:“我也一樣看不懂,剛才看到寨主沖進血肉堆里,然后就聽到怪獸連連驚叫,因為關注這邊戰況,便沒細看,我還想窫窳寨主怎么沒見識起來,放著蠱雕不管打小妖。”

                衛皓冷笑道:“這是寨主無雙妙法,常人哪能知道!”

                靖歆打了個哈哈,也冷笑道:“好個無雙妙法,好個吹不破牛皮的無雙妙法,不過是拿死妖精身上的肉往自己身體里塞罷了。旁門左道,何足道哉!”

                衛皓臉色一變,冷冷道:“光說不練假把勢!請上人以你名門正派的無上法力下城降妖如何?”

                靖歆哼了一聲,道:“本來就要下去,何必你說。小可再不下去,只怕你家主子快擋不住了。”

                衛皓臉色又是一變,向下望去,這時戰局已變。方才札羅與蠱雕敵抗,仗著生力,招招占先,蠱雕雖然一時落了下風,但這怪物的力量竟似無窮無盡一般,任你怎么纏斗也不現疲態,被札羅打了幾個跟斗,挨了幾下頂門響,全然沒有半分損傷。而它的利爪往札羅身上一咬就是一塊爛肉,一抓就是一個血洞。札羅就像一塊面團,被蠱雕越撕越小,轉眼只有蠱雕的一半大小。

                江離點頭道:“我懂了,這是血肉挪移的法門,把剛死不久的怪獸還沒有僵死的肌肉收在自己身上,借助這些肌肉殘存的能量。”

                葛闐淡淡道:“借來的力量和身體,終究不可靠。上人,看羿之斯頭上紫氣氤氳,顯然正在聚氣,你我下去如何?”

                靖歆道:“多日來有勞城主錯愛,款待甚周,自當小可先下城,小可不行時,城主再援手不遲。”

                葛闐道:“上人客氣了。”

                靖歆打了個揖,唱了個諾,越窗而出,衣袖飄飄,如同御風而下。這下城的動作,有莘不破顯得匆忙,羿之斯迅疾得讓人目不暇接,札羅令人感到怪異,獨有靖歆,瀟灑非凡,隱有仙姿。看得堡內眾人紛紛喝彩,唬得堡外眾妖目眩神馳。這時札羅已被打回原形,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窫窳,在蠱雕的爪牙之間跳躥躲避。一旁的有莘不破道:“我來幫你。”沖向前去,但也不過擾亂蠱雕視聽而已,半點傷它不得。

                突然,地面一個黑影迅速鋪來,札羅一看,倒退十步,知道靖歆出手了。

                靖歆發動影魅神功,以自己一片黑影延長出去,鋪住了窫窳腳下十丈方圓。這片黑影若無形,若有質,突然化成千百影刺,直戳上來。這影刺是靖歆以元神催動真氣,附在影子上而形成,就像人的頭發指甲一般,因此具有些微感知。刺到蠱雕身上,感覺就像用軟骨碰青銅,知道自己也傷不了它,馬上變利刺為膠索,沿著蠱雕的腿一層一層地纏將上去;刺到有莘不破身上,感覺還沒刺到他的皮肉,就被一層淡淡的勁氣化開,知道他已經練成護身真氣,不出全力也暗算不了他,心中吃了一驚,心下一權衡,便放過了有莘不破,全力對付蠱雕。

                這邊有莘不破退在一旁,那邊蠱雕嘶聲怒吼。它就像全身扎進了一團亂絲之中,那若有若無的黑線成千上萬,又柔又軟,撕不爛,咬不斷,雖傷不了自己,但粘在身上難受不堪。它向自己身上胡抓亂咬了一番,那黑影卻纏得越來越緊,怒氣大發之下,掙扎著向這黑影的源頭滾去。靖歆臉色微變,催動功力,想把蠱雕絆住,但仍阻擋不了它一步步地逼近。

                有莘不破看得出神,突然身邊一個聲音道:“看來札羅的合體術并不很成熟。”看時卻是江離。

                有莘不破道:“你怎么才下來?”轉眼一看,只見札羅和窫窳獸分別立在不遠處觀戰。接著剛才的話題反問江離:“他那叫合體術么?剛才我瞥了一眼,一人一獸慢慢熔化在一起,然后那些死怪獸和半死不活的怪獸被他不知用什么法子硬生生熔進體內,場面十分惡心。”

                江離吐舌道:“幸虧我沒看。”

                “為什么你剛才說他的合體術不成熟?他合體之后的力量能和這頭怪物抗衡很久啊!”

                “但他合體需要時間,有了這一點空隙,嘿嘿……”

                有莘不破點了點頭:“不錯,我們如果把握好時機,制它死命不難。哎喲,不好,靖歆擋不住了。你上還是我上?”

                “我來。”

                “有辦法弄死這頭怪物嗎?”

                “沒有,不過羿臺侯好像有,但他看起來需要時間。”

                有莘不破聞說,向羿之斯望去,只見他身子四周環繞著一圈白霧,人完全隱沒其中。這時,鼻中聞到一股異香。看江離時,他正結著手印輕輕喚道:“木龍破土。”念了一聲“唵!”蠱雕腳下地面裂開,一株怪藤長成百來丈長,如繩索,如蛇尾,把蠱雕纏了個結實。靖歆本已累得汗水直下,見狀大喜,大喝一聲,怒發沖冠,地面黑影也如同他飛揚的長發一般散成無數手爪,把蠱雕弄得四肢翻轉,寸步難移。

                有莘不破大喜,便想沖上去,江離一把拉住他,問道:“你想怎么對付它?”

                “揍它兩拳。”

                江離佯怒道:“如果這是真話,那你就是有勇無謀的蠢漢!”

                “我知道傷不了它,但它剛才把我逼得狼狽不堪,我總得找回點面子吧。”

                “別胡鬧,我和那牛鼻子合力也困不了它多久,快想想辦法。”

                有莘不破歪著頭想了想說:“想不出來,先揍它一拳找回本錢再說。”也不管江離的臉色,踏步向前,突然聽到羿之斯雄偉的聲音響起:“都給我退開!”

                有莘不破稍一遲疑,早被江離拉著往后疾退。倉促間沒見到羿之斯的動作,只覺天上一亮,一片白光罩了下來,射在蠱雕身上。兩人還沒看清怎么回事,便覺一陣寒氣襲來,凍得皮膚刺疼,定眼細看,眼前突現一根粗數丈、高十余丈的碩大冰柱,把張牙舞爪的蠱雕硬生生地凍在里面。

                現場無數的人與妖都被這奇觀震驚了,堡內隨即發出震天歡呼!而妖群則發出陣陣悲鳴。人類如此強大的力量讓它們看到絕望的未來:前進也是死,后退也是死!

                就在人們因某個人的力量而開始群體性地進入自我陶醉的狀態時,空中傳來一陣天崩巨響。

                幾大勢力的首腦和大風堡的貴賓,早已從老不死口中聽過“天劫”“流火”等事情,但耳聞和目睹的效果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整個天空變成紅色,數不清的火球劃過天際,似乎沒有規則地撞向遠處的地面。大荒原的方向,很快就出現熊熊火光。如果這是一場沒有生命死亡的圖畫,那將無比壯觀、無比艷麗;而一旦圖畫中加入了死亡,卻又令這幅圖畫變得無比凄美。

                天威之下,羿之斯等人所謂的神功顯得這樣渺小,大地的震恐,洗滅了人類的自大與意淫。

                前有怪獸,后有烈火

                蟻民們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在所有消息被隔斷的情況下,他們不肯絕望,只有祈禱。

                衛兵們看到了天威的恐怖,但他們已經鎮定下來——令他們鎮定的不是葛闐的威嚴和羿之斯的勝利,而是來自怪獸們的威脅!當后方開始燃燒起熊熊烈火,更清楚地知道除了大風堡再也沒有生路以后,怪獸們像瘋了一樣向大風堡狂撲過來。

                箭發如雨,尸堆成山,血染如霞。

                “羿兄,”葛闐不無憂心地說,“蠱雕雖然被凍住,但這禍害似乎并未斷根!”

                “何止未斷根!實際上更加麻煩了。”

                葛闐不語,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快。

                羿之斯道:“其實,這頭怪獸直到現在為止根本就還沒有覺醒。”

                “什么?”貴賓們紛擾起來。蠱雕的厲害,他們是見識到了。此刻匯聚在堡內最頂尖的高手,除了葛闐還沒有直接出手以外,沒一個在這頭怪物手底下討到多少便宜。“這樣厲害,還沒有覺醒?”

                有莘不破興奮地問:“如果完全覺醒了,是不是更厲害?”

                羿之斯苦笑道:“當然。”

                江離追問道:“會有其他什么能力嗎?”

                “沒有。”

                眾人舒了一口氣。

                羿之斯又道:“但會比現在難對付十倍。”

                眾人紛紛叫道:“既然沒增加什么能力,為什么會比現在厲害十倍,這不是開玩笑嗎?”

                羿之斯淡淡道:“你們以為它已經醒了,其實它是在夢游。剛才你們見到的,不過是一頭刀槍不入的野獸,但六個時辰以后,冰柱破裂,我們將會面對一頭具有千年智慧的老妖。”

                葛闐、札羅、靖歆等人瞳孔立刻收縮,因為他們知道,“蠱雕是一頭野獸”,正是剛才這一仗他們取得暫時勝利的原因。

                江離喃喃自語:“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真的沒有任何法子能夠克制住它了嗎?但是師父曾經提到過,大荒原所有怪獸,都要對一個人俯首聽命。那個人是誰?他用的又是什么法子……唉,當時我怎么就不問清楚些……”

                金織在解手處猶豫了很久,出了方便門,就想往黑暗處溜達一下看看環境,她告訴自己,不能再在那個地方等著別人來決定自己的生死。但她的腳還沒走兩步,就被人喝住了:“誰,干什么的?”

                “我,我迷路了。”

                “妖亂期間,所有人不得擅離所在,違者,殺!”那人全副武裝,神情威嚴,一字一字地宣讀葛闐的命令。

                金織不認得他,卻從服飾上看出是一個衛兵統領,他的聲音冷得就像一把剛剛用冰雪擦盡血跡的青銅刀。

                “我記起來了。”金織顫抖著打消了所有尋找有窮商隊和投靠阿三的念頭,快移碎步,向自己的角落逃去。

                衛兵統領冷笑一聲,閃進一個更加陰暗的角落里,這里是五谷輪回處的隔壁,不但陰暗,而且潮濕,不但潮濕,而且污臭。

                衛兵統領望著一個爛泥一樣堆在墻角的男人一眼,將手里一包發霉的食物向他丟了過去。

                那男人呆板地伸出手,抓住食物就往口里塞。

                “你這個樣,還不如死了算了。”衛兵統領挑釁著,但男人卻像一點也沒聽見似的。

                衛兵統領本來想再罵兩句,但對這樣一個人,實在連侮辱他都已經提不起什么興趣。他往男人的頭上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轉身走了。他并沒有看到,在沒有人注視的時候,男人的手開始發顫,開始發抖,開始握緊自己的拳頭,直到手中發霉的食物被捏成粉末。

                “還有六個時辰?”

                羿之斯道:“現在只剩下五個時辰又一刻。”

                “但是據那老頭說,這場天劫還會持續整整一天。”葛闐道,“不管這個老頭的身份有多么卑微,但他所說的事情全部應驗了。”

                “所以,我們必須在這六個時辰之內,想出一個至少能夠再拖住它六個時辰的辦法。”羿之斯道,“蠱雕來到這里只是為了避火,只要我們不在它醒了以后把它惹火,挨過這六個時辰,它自然會回去睡覺的。因為今年其實還不到它應該醒來的時候。”

                “這有什么難的?”有莘不破語出驚人,“臺侯再射它一箭,再凍它六個時辰不就得了?”

                羿之斯苦笑道:“有點難度。造一個冰柱還不是很難,但要同時具有萬載玄冰的堅硬和寒冷,嘿嘿,這樣的一箭,我只怕十天半月之內射不出來了。”

                羿令平忽然道:“爹爹,你剛才說它怕天劫的流火?”

                眾人精神一振,都知道他要說什么了。如果蠱雕怕流火,就有可能用挪移之術借流火來對付它。

                羿之斯不回答兒子,反問道:“我抽你一鞭,你受不受得了?”

                羿令平挺胸道:“就算是挨一百鞭也沒什么事。”

                羿之斯道:“好,你自己抽自己一百鞭。”

                羿令平道:“好好的,我為什么要自討苦吃?”

                羿之斯道:“不錯。流火未必就比我的祝融之羽厲害,也未必能把蠱雕燒死,但它會持續整整一天,既然能夠找到一個清涼的地方,它蠱雕為什么要留在大荒原自討苦吃。”

                眾人都大笑起來。

                盡管他們中大多數人方才都有同樣的想法,但越是這樣,就越要恥笑第一個站出來出丑的人,以證明自己的高明。笑聲中羿令平幾乎連頭都抬不起了,當然也沒有人會看到他緊咬嘴唇的痛苦。

                羿之斯見兒子受窘,安慰道:“你能想到用流火,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不過你畢竟思慮還未成熟,以后遇事想深一層,便會看得更加遠、更加明白。”

                羿令平的頭依然沒有抬起來,羿之斯當然也就沒有看見小兒子的嘴唇仍然緊緊咬著。看著羿令平,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兒子,那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驕傲,但這個驕傲,卻已經失蹤了很久,很久。

                衛兵統領閃進一個柔軟而溫馨的所在,一個嬌媚無限的女人正在那里等著他。

                “怎么樣?”她圈住了他的脖子,舌尖抵住上唇,桃花般的眼睛閃動著足以讓任何雄性崩潰的光華。

                “小乖乖,我想死你了……”衛兵統領喘著氣,撅起嘴唇湊了過去,卻被女人溫柔地甩了一巴掌。“死相!”這一巴掌力道用得恰到好處,甩了衛兵統領的臉,卻沒有一點疼痛感,反而讓這個男人感到既肉麻,又有趣。

                “他到底怎么樣了嘛?”

                “別提他了,銀環姐姐,我們先……”

                銀環以一種賭氣的表情瞪著他,柔軟的手擋住了長滿胡子的臉。

                衛兵統領有些掃興,不得已說:“那男的還是那樣,我扔下東西他就像狗一樣趴在那里吃。”

                “你罵他沒有?”

                “罵了。”

                “罵了什么?罵了多久?”

                “罵了小半個時辰,哎喲,親親,我們……”

                “等等,先說完,然后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他有什么反應?”

                “沒什么反應,像一坨大便,惡心。我真不明白,你又要我救他進堡,又要我給他東西吃,又要我罵他。他到底和你有什么關系?”

                “好了好了,別說他了,我們……你怎么還有閑心思說別人……難道,你不想……”

                衛兵統領沒等她說完,已經貼了過去,卻聽銀環喝道:“誰?”

                衛兵統領一回頭,門無緣無故開了,仿佛看到一個人影一閃。

                “是誰?見到了嗎?”

                “好像,好像是哈管帶。”

                衛兵統領一聽“哈管帶”三個字,臉色全變了,道:“不…不會吧?他對付怪獸,應該挺忙的。”

                “你怎么又有空?”

                “我是輪班休息啊。難道……”

                “難道什么?”

                “難道是那頭最厲害的怪物已被收服,現在他他……”

                “他怎么樣?難道還乘著這個空到處巡查不成?”

                衛兵統領跳了起來,道:“我、我出去看看。”

                銀環看著他匆忙的背影,隨手收起一個木偶,一陣冷笑。

                “或許,我有個主意。”

                如果是在兩天之前,江離的話也許不會引起這個大廳里面很多人的注意,但現在已經不同了。在他布下了荊棘墻以后,就連葛闐都對他客氣起來。

                “不知江離公子有何妙策?”

                “我們只要把蠱雕囚禁起來,過個半天,就行了。”

                有莘不破道:“你這句話說了等于沒說。”

                “為什么?”

                “如果能把它囚禁起來,我們還用在這里發愁嗎?”

                葛闐道:“江離公子既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想必已經有了囚禁蠱雕的辦法。”

                “辦法是有了,但是少了一樣物件。”

                “什么物件?”

                江離看了羿之斯一眼,卻不說話。

                羿之斯道:“你說的是有窮之海?”

                江離剛點了個頭,眾人中又響起了竊竊私語聲。雖然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有窮之海的用途,但作為有窮商隊甚至是整個有窮國的至寶,有窮之海早已名揚天下。沒有人注意到場中有人臉已變了顏色。

                靖歆笑道:“雖然是有窮至寶,但事關大伙的生死存亡,就只能懇請臺侯展現寶物神通了。”

                羿之斯苦笑,羿令平指責江離道:“那件事情你明明知道的,為什么,為什么還要出這樣不可能的主意?”

                “什么事情?”

                “這個主意有什么問題嗎?話說回來,有窮之海到底有什么用?”

                “為什么不可能,難道寶物沒帶在身上?”

                紛亂的提問被葛闐沉穩的聲音壓住了:“羿兄,有窮至寶的威力,小弟是見過的。如果帶在身邊,不知能否取出一展神威?”

                羿之斯淡淡道:“不瞞諸位,其實小兒說這件事情不可能,原因便是……”他頓了頓,終于道:“說來慚愧,在出大荒原那日,這件寶物失竊了。”

                “哦——”“啊——”驚嘆之聲不絕于耳。只有有莘不破和江離神色平靜。有莘不破就像事不關己,而江離則像胸有成竹。

                冰柱之中,蠱雕正慢慢醒來——

                “好冷。為什么會這么冷?以前在深淵也沒這么冷啊,這個世界真煩,想好好睡一覺都不行。”

                大風堡內。

                葛闐道:“羿兄,此事當真?”

                “這可不是什么見得人的事情,我若撒這謊,那是于人無益,于己有害。”

                葛闐默然。商隊在外,威信最重,而他也完全明白有窮之海的失竊對有窮商隊來說會造成什么樣的打擊。這件寶物已經不僅僅是一件寶物,還是一種精神的維系,因此,在素來重然諾的羿之斯親口說出真相以后,他才會追問一句。

                羿之斯對江離道:“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為什么還要提起?”

                江離道:“雖然有窮之海也許已經不在商隊中了,但此刻卻一定還在這里。在大風堡,甚至就在這無爭廳。”

                所有人的心弦立刻繃緊。這件失竊案不但關系到六個時辰以后整個大風堡的存亡,而且有可能立刻引發一場寶物的爭奪。

                羿之斯道:“這話有道理,但就算有窮之海仍然還在這里,竊賊又怎么肯拿出來?”

                “第一,假如他不拿出來,大家很可能都會死在蠱雕的手里,對他沒什么好處。”

                “不錯。”

                “第二,假如臺侯答應既往不咎,以臺侯的威信,多半可以令人信服,包括竊賊。”

                羿之斯淡淡道:“也許對方并不在乎我是否既往不咎。”

                江離道:“那我們可以換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這一次說話的不是羿之斯,而是札羅。

                江離笑了笑,說:“寨主怎么這么沉不住氣?”

                札羅冷笑道:“我不是沉不住氣,而是對你的話很有興趣。”他手一反,掌中突然多了一個陶碗。羿令平臉色大變:“有窮之海!怎么,怎么會在你手里?!”

                葛闐的臉更陰鷙,札羅的笑更冷,羿之斯臉上卻依然平靜:“果然是你!很好,很好。”

                札羅道:“小伙子,你說的第二個條件,可以換成什么?”

                “此刻有窮之海在誰手上,在妖亂結束之前,我們承認他對此寶的所有。”

                “妖亂結束之后呢?”

                “有窮之海回到此人手上,三日之后,有窮再行追討。”

                札羅哼了一聲,凝視羿之斯。

                羿之斯掃了眾人一眼,道:“可以。”

                羿令平叫道:“爹爹!”

                羿之斯淡然道:“反正我們已經知道下落,追起來反而比以前更省事,也不過是借人家三天罷了。說起來,我們反而占了便宜。”看兒子臉部扭曲,神色極為復雜,又安慰說:“別擔心,沒有我們家傳的九天神珠,這有窮之海就只能用一次,用過一次以后,光澤全無,法力盡失,變成一個破碗。”

                羿令平道:“九天神珠?”

                “這些事情,以后再和你細說。”羿之斯說著轉頭對札羅道:“札寨主,此刻你雖然寶物在手,只怕不知道怎么用吧?”

                “看!那冰柱有了一條裂縫!”

                “你沒眼花吧?啊!真的,而且,好像正越來越寬!”

                “快,快稟告哈管帶!”

                有窮之海的交接進行得很順利。只有江離依然在沉吟著:“為什么這事情會來得這么容易?為什么札羅會那么主動?”

                “報——”

                大風堡,垛窗。羿之斯喃喃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它,也許,它并不需要六個時辰就能破冰而出。”眾人心中一凜,再看到越來越寬的裂縫,全都慌了,紛紛道:“臺侯,快用法寶!”

                羿之斯淡淡道:“有窮之海其實是一個入口,通向另一個空間,或者這個空間本身就是因它的神力而存在,但這個空間并不能囚禁人。”

                眾人不知為什么羿之斯在這當口悠閑地說起有窮的作用,仍忍不住問道:“為什么?”

                “只有保持整個空間空蕩蕩的,有窮之海的出入口才能關閉,所以……”

                “所以怎樣?”

                “所以蠱雕進去以后,可以毫不費力地出來。”

                “什么?!”在驚叫聲中,眾人就像從半空中掉進一個絕望的冰窟,又像咬著一塊大餅卻被人一巴掌甩在臉上甩丟了。

                羿之斯問江離道:“你是不知道這一點而失策,還是另有計劃?”

                江離說:“我本來就沒打算只用有窮之海就把它困住。”

                “哦?”

                “我想布個迷陣,讓這頭怪物在里面繞個一兩天應該沒有問題。”

                “為什么不直接在這城堡下面布陣?”

                “這里怪獸太多,味道太雜,地方太小,再說,幾個時辰以后說不定流火會波及城下。”

                眾貴賓又都舒了一口氣。江離又道:“但這個迷陣我一個人發動不了,至少得有三個人幫我。”

                有莘不破馬上道:“我自然是一個。”

                江離將他左看右看,看了好一會才說:“我真看不懂你,明明功底扎實,但真正用的時候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還好,我這個迷陣布下以后,你只需要運氣幫忙就行。”

                葛闐道:“這個陣法莫非是要有四位高手同時運氣才能運轉?”

                “不錯。”

                葛闐道:“老夫是東道主,責無旁貸。”

                “別人都行,唯有城主不行。”

                “為什么?”

                “施展陣法的四人都要進有窮之海。此刻的形勢,城主如果不在堡中,只怕會有難以預測的局面。再說也難保這些怪獸中再跑出一兩個難以對付的怪物,縱然沒有蠱雕的厲害,但沒有城主在外壓陣,進去的四人怎么放心?”

                葛闐點了點頭,轉向靖歆道:“不知能否再勞煩上人一趟。”

                靖歆道:“只要江離公子肯答應我一個條件。”

                江離應道:“這次成敗生死,是大家共同的成敗生死,出力是你的本分!我沒必要求你。你什么條件都不必說,我也絕不會答應。是否出力,你自己決定。”

                靖歆哼了一聲,道:“羿兄,兩位公子,再加上札寨主,四位剛好夠數!在下于此靜候佳音。”

                札羅忽然道:“小可有心,可惜無力。”

                羿令平奇怪道:“無力?”

                札羅道:“我方才費偌大功力,以合體之術與蠱雕相抗,元氣早已損耗殆盡。如果我不是需要借助幾位的力量來渡過這個難關,嘿嘿,這有窮之海,會那么容易就交出來?”

                江離凝視著他,眼睛充滿懷疑。羿令平聽說他功力盡失,不由得躍躍欲試。札羅眼睛一瞄,呼道:“羿之斯,不要忘記剛才的承諾!”

                羿之斯冷然道:“自然,三日之后,咱們再算賬不遲。”

                羿令平喚道:“爹爹,機不可失!”羿之斯喝道:“你胡說什么!要乘人之危么?”年輕人一震,畏縮著退下。

                札羅道:“半日之內,我就能恢復三成功力;兩日之后,就能恢復到七成功力;三日之內,我功力可以回復到十成。嘿嘿,到時我們手底下再見高低吧。”

                然而,札羅似乎沒注意到,躍躍欲試的,并不止羿令平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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