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看似尋常的青布馬車,在距離大營關卡百步之外,緩緩停下。
車輪碾過凍土,發出“咯吱”的悶響,在這片除了風聲便只剩下鐵甲摩擦聲的肅殺之地,顯得格外突兀。
王御醫下了車,那張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老臉,在凜冽的寒風中被吹得愈發蒼白。
可他那雙渾濁的老眼,卻燃燒著一種近乎于癲狂的、不屬于凡人的狂熱光芒。
他手持一方黑漆描金的木匣,里面,是上駟院最高長官的私印。
他并未理會關卡前那十幾名甲胄鮮明、手按刀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的守衛,徑直上前,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
“太醫院王懷安,奉上官密令,求見孫將軍!”
守關的校尉眉頭一皺,那雙在沙場上浸泡多年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這個不速之客。
他并未被那方代表著無上權柄的私印迷惑,反而向前一步,手中那桿長戟的鋒刃,在慘白的日光下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芒。
“王大人,”校尉的聲音,如同兩塊粗糙的鐵塊在摩擦,“軍營重地,無兵部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況且……”
他的目光,越過了王御醫,落在了那輛馬車的車簾之上。
“車上,是何人?”
就在此時,一陣寒風卷起車簾一角,露出了車內那張毫無生氣的、死物般的臉。
上駟院最高長官,就那么靜靜地坐著,雙眼圓睜,瞳孔里卻沒有半分焦距,仿佛一尊被擦拭得锃光瓦亮的玻璃珠,空洞地,倒映著這片肅殺的天地。
整個關卡前的空氣,瞬間凝固!
那十幾名守衛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他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刃,整個營地外松內緊,一股無形的殺氣,如同一張大網,驟然張開!
校尉當機立斷,厲聲喝道!
就在數名甲士即將撲上的瞬間,一聲沉穩如山岳的暴喝,自營內傳來!
身披重甲、身形魁梧如鐵塔的孫將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他那張被風霜刻滿了痕跡的臉上,古井無波,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卻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看到了那個如同木偶般,坐在車里一動不動的老上級。
“怎么回事?”孫將軍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一道驚雷,轟然劈在王御醫的心上。
王御醫那顆狂熱的心,將眼前的一切阻礙,都視作了仙人降下的考驗。
他迎著那足以將人壓垮的鐵血殺氣,高高舉起手中的木匣。
“孫將軍,長官有最高指令,命你即刻交出西山大營兵符!”
這句荒謬至極的口諭,讓孫將軍那張素來冷硬如鐵的臉上,所有的血色都在這一瞬間褪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