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青煙,自角落那尊三足銅爐中裊裊升起,筆直如線,散發著一股能將人心神都徹底麻痹的異香。
時間,開始燃燒。
鹽晶溶洞內,那數十道藏于猙獰面具之后的目光,如同一張張無形的大網,瞬間收緊,將那道立于場地中央的纖弱身影,死死籠罩。
壓力,如山。
薛寶釵并未走向那名眼神剛毅如鐵、嘴角卻掛著一絲解脫般冷笑的僧人。
她只是對著那高坐于主位、身形如魔神的鬼頭主事者,微微一福,聲音平靜得不起半分波瀾。
“主事者,可否借一盆清水,一方布巾?”
眾人不解,那鬼頭主事者面具下的眼神,也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困惑。
可他還是揮了揮手。
很快,清水奉上。
在眾人那充滿了驚駭與無法置信的目光中,薛寶釵端著銅盆,緩步走到了那名血肉模糊的僧人面前。
她蹲下身,將那方干凈的布巾浸濕,擰干。
隨即,開始為那僧人,一點點地,擦拭去臉上早已凝固的血污與泥塵。
那動作,輕柔,而專注。
不像是在施恩,更不像是在憐憫。
那是一種近乎于冷酷的、不帶半分感情的程序。
像一個最頂尖的古董商,在為一件即將估價的稀世珍品,拂去其表面的塵埃,以便更清晰地,審視其內在的價值與瑕疵。
這反常的舉動,讓那名本已抱著必死之心、準備慷慨赴死的僧人,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里,第一次,閃過了一絲迷惑。
薛寶釵并未開口提問。
她只是在擦拭的過程中,開始了一連串的陳述。
“你指節內側有薄繭,虎口卻無半分老繭。可見你并非只習內家拳法,亦精通文墨,且常年執筆。”
僧人眼中的迷惑,化為一絲警惕。
薛寶釵的動作未停,聲音依舊平靜。
“你僧袍下擺內側,有被山中刺柏反復刮擦的獨特磨損痕跡,而非尋常的行走磨損。可見你常在山林間潛行,而非安于寺中苦禪。”
僧人眼中的警惕,化為一絲凝重。
薛寶釵終于為他擦凈了臉,露出一張雖有血痕,卻依舊棱角分明的堅毅面龐。
她將那方染血的布巾,輕輕置于一旁。
“你口音之中,雖已刻意模仿江南軟語,可每逢句末的收音,依舊帶著一絲無法抹去的京畿腔調。”她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給出了第一個結論,“你,并非江南本地人。”
那僧人對這些精準無比的側寫,終于報以一聲壓抑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