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主動暴露?”
那名心腹的身體,因極度的震驚而僵硬如鐵。
他單膝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抬起的頭顱上,那雙久經沙場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駭然與迷茫。
這道命令,不是計策。
是自盡。
秦可卿更是如遭雷擊,她踉蹌著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書案才勉強站穩。
那張絕美的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死一般的慘白。
“夫君!不可!”她的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尖利,徹底失了往日的從容,“張牧是我們……是我們好不容易才埋下的暗棋!是我們在軍中最重要的一步部署!讓他現在暴露,無異于自毀長城!是將我們自己,完完全全地送到四皇子的屠刀之下啊!”
她的話,說出了心腹不敢說出口的全部心聲。
書房內,空氣仿佛都被抽空了,只剩下秦可卿那因驚惶而變得急促的呼吸聲,和燭火燃燒時發出的、細微的“噼啪”聲。
賈瑯沒有立刻解釋。
他只是緩緩走到秦可卿身邊,伸出手,用自己溫熱的掌心,包裹住她冰涼顫抖的指尖。
“卿卿,”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一口萬年不化的寒潭,“我問你,若你是四皇子,發現自家的糧倉里,混進了一只不知來路的老鼠。你是會選擇悄無聲息地布下陷阱,等著它自投羅網,還是一把火,將整個糧倉都燒了?”
這個問題,沒頭沒尾,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秦可卿那因恐懼而混亂的思緒,竟奇跡般地停滯了一瞬。
她下意識地順著他的思路思考:“自然……自然是布下陷阱,將其生擒活捉,再順藤摸瓜……”
“沒錯。”賈瑯點了點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閃爍著洞察人心的絕對自信。
權謀人心的詞條,在他腦海中悄然啟動,將整個棋局的脈絡,剖析得一清二楚。
“四皇子提前在西郊大營動手,說明他此人,性情急躁,且控制欲極強。他最想看到的,就是他布下的天羅地網被驚動后,里面的魚兒倉皇逃竄,然后被他一網打盡,享受那種掌控一切的快感。”
賈瑯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銳利如刀。
“此刻,我若讓張牧躲藏,潛伏,那便正中他的下懷。他會調動所有的力量,像貓捉老鼠一樣,慢慢地將我們玩弄于股掌之上,直到將我們所有的底牌都耗盡,再給我們致命一擊。”
“所以,”他看著秦可卿那雙依舊盛滿恐懼的眸子,“主動暴露,恰恰是跳出他為我們預設的這方棋盤,唯一的活路。”
這番話,石破天驚!
秦可卿和那名心腹都徹底呆住了。
賈瑯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繼續用那種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揭開了他整個計劃最核心,也最瘋狂的圖謀。
“我讓張牧暴露,并非是讓他暴露與我寧國府的關系。”
“而是讓他,偽裝成另一股,更讓四皇子忌憚、也更讓他投鼠忌器的勢力。”
賈瑯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如鐵。
“東宮太子的人。”
轟!
這兩個字,如同一道驚雷,轟然劈在了秦可卿和心腹的頭頂!
他們瞠目結舌,那張臉上,寫滿了無法置信。
賈瑯緩緩踱到那幅巨大的輿圖之前,整個人仿佛都融入了那片象征著權力的山川河岳之中。
“張牧在‘暴露’時,會故意留下一些只有圈內人才能看懂的、明確指向太子親信的線索。”
“如此一來,一場原本針對我賈瑯的私人清洗,將在一瞬間,性質徹底改變!它會升級為四皇子與東宮太子,在京畿兵權上的公開火并!”
“你想想,當四皇子的人,從一個不起眼的馬夫身上,搜出了與東宮有關的‘鐵證’,他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