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肯定是個讀書人。”爺爺自豪地說。
王媚和顧澤相視一笑。在美國,他們可能永遠不會進行這種傳統儀式,但此刻,看著家人開心的笑臉,他們感到一種莫名的溫暖。
然而,當晚送走客人后,王媚在收拾房間時突然哭了。
“怎么了?”顧澤關切地問。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覺得很累。”王媚擦掉眼淚,“顧澤,我們真的能在這里堅持下去嗎?工作、孩子、父母,所有的壓力都在我們身上。在美國,至少我們有自己的空間。”
顧澤沉默地摟住妻子。他知道王媚說的不僅是身體上的疲憊,更是一種文化適應過程中的精神耗竭。
第二天,顧澤約了一位回國多年的大學同學李明吃飯,傾訴自己的困惑。
“你說的這些我都經歷過,”李明理解地點點頭,“逆向文化沖擊嘛。在國外待久了,回來會發現中國變得既熟悉又陌生。”
“你們是怎么適應的?”
“降低期望值,”李明直不諱,“接受國內的不完美,同時也要看到它的優勢。比如,你們有沒有發現飛飛在國內成長的優勢?”
顧澤思考了一會兒:“他的語環境更豐富,周圍都是中文。而且有那么多親人陪伴。”
“對!這些是在美國難以獲得的。”李明拍拍他的肩膀,“每個選擇都有得失,關鍵是認清自己最看重什么。”
這次談話讓顧澤豁然開朗。他們一直糾結于失去的東西,卻忽略了已經獲得的寶貴資源。
回家后,顧澤和王媚進行了一次長談。他們列出了留在中國和返回美國的各自利弊,不再追求“完美”解決方案,而是尋找最適合當前家庭需求的平衡點。
“我覺得我們可以再堅持一年,”王媚最終說,“至少讓飛飛在國內度過嬰兒期,打下堅實的中文基礎。”
“那你的職業發展呢?”顧澤問。
“我考慮自由職業,或者遠程為美國公司工作。雖然收入可能減少,但時間靈活,可以多陪飛飛。”
這個妥協方案讓兩人都松了口氣。他們意識到,在全球化時代,工作和生活不必拘泥于單一地點。
隨后的幾個月里,他們逐漸找到了自己的節奏。王媚開始為一家硅谷初創公司做遠程市場顧問,顧澤也適應了國內的工作方式,學會了在效率和人情之間找到平衡。
飛飛滿周歲時,已經能清晰地叫“爸爸”“媽媽”,并且對爺爺奶奶表現出明顯的親近。看著父母與兒子其樂融融的畫面,顧澤感到一種在美國無法獲得的滿足感。
一個周日的下午,他們帶著飛飛在小區公園玩耍。秋日陽光溫暖而不炙熱,飛搖搖晃晃地學著走路,不時跌倒,又很快爬起來。
“慢點,飛飛!”王媚跟在后面,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顧澤坐在長椅上,看著這一幕。他想起一年前的猶豫和不安,如今都已化為日常的點點滴滴。是的,在國內生活有諸多不便和壓力,但親情的紐帶和文化的歸屬感卻是無價的。
飛飛終于走累了,撲進顧澤懷里。小家伙手中緊緊抓著一片銀杏葉,嘴里嘟囔著只有他自己懂的音節。
“他在說什么?”顧澤問王媚。
“像是在說‘葉葉’,”王媚笑道,“他的語能力比美國同齡孩子強多了,保姆說他能理解簡單的指令。”
顧澤親了親兒子的臉頰。無論將來他們選擇在哪里生活,這段回國經歷都已經在飛飛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傍晚,他們推著嬰兒車回家。夕陽西下,小區的燈光次第亮起,廚房里飄出晚飯的香味。這種濃厚的生活氣息,是他們在美國郊區很少體驗到的。
“明年這個時候,飛飛就該上幼兒園了。”王媚突然說。
顧澤知道她話中的含義。那是他們需要做出下一個決定的時刻——是留在國內接受基礎教育,還是返回美國?
但此刻,他不再為此焦慮。他們已經證明了自己有能力在兩種文化之間找到平衡,那么無論將來選擇哪條路,都能夠為飛飛創造最好的成長環境。
“船到橋頭自然直,”顧澤握住王媚的手,“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
飛飛在嬰兒車里咿呀學語,仿佛在附和爸爸的話。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卻也吹散了心頭的迷霧。
歸途何處?也許答案并不在于某個具體的地點,而在于他們如何在這兩種文化之間,構建屬于自己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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