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定在周五晚上,學校附近的鴻賓樓。出乎意料,全校教師都來了,包間里擠得滿滿當當。
王校長是最后一個到的。他拎著一個看起來就不便宜的禮盒,臉上堆著不太自然的笑:“老李,恭喜啊!”
李老師還是那副局促的樣子:“校長您坐,您坐。”
宴席熱鬧非凡,同事們輪流敬酒,說著恭維的話。李老師一杯接一杯地喝,臉漲得通紅,回應還是那么笨拙:“沒有沒有,是孩子自己努力...”
王校長獨自坐在主位,幾乎沒動筷子。當有人問起他兒子的去向時,他含糊地說“準備出國”。
酒過三巡,最精彩的時刻來了。
北大招生辦的老師突然趕到現場,當眾拿出了一份特殊禮物——印有北大logo的定制鋼筆和一份“杰出教育工作者”表彰狀。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感謝李老師為我們培養了一名優秀學子,這不僅是您的驕傲,也是基礎教育的驕傲!”
掌聲雷動。閃光燈下,李老師手足無措地接過禮物,眼鏡片上泛起霧氣。
就在這時,我看見了令人難忘的一幕:王校長試圖悄悄溜走,卻在門口被服務員攔住了。
“先生,您還沒付定金呢!”
“什么定金?”
“李先生說您會負責今晚的全部費用,說是您親自安排的驚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校長臉上。他的表情瞬息萬變,從震驚到憤怒再到強顏歡笑,最后擠出一句:“當然...是我安排的。”
那晚的實際消費是八千多元,相當于王校長兩個月的工資。
后來我問李老師,是不是故意讓校長難堪。他推了推眼鏡,眼神里有一種我從沒見過的光:
“我教書二十三年,從來沒爭過什么。但為人父母,總得為孩子爭一回臉面。”
九月開學,李昊去了北大物理系。送行那天,很多同事自發去車站相送。王校長也來了,送了一個厚厚的紅包,李老師堅決不收。
“那至少收下這個吧。”王校長從包里掏出一支萬寶龍鋼筆,“我知道你喜歡用鋼筆批改作業。”
這次李老師收下了,然后轉身就給了我:“你用吧,我還是習慣我那支老的。”
火車開動時,有人看見李老師悄悄抹了抹眼角。但轉過身來時,他依舊是那個微微駝背、說話慢吞吞的老教師。
變化發生在細微處。王校長不再捉弄李老師,偶爾還會客氣地征求他的教學意見。李老師也還是那樣溫吞,但走在校園里,脊背似乎挺直了一些。
有一天我去他辦公室,看見他正在用那支纏膠布的老鋼筆批改作業。陽光透過窗欞,照在玻璃板下的新照片上——李昊在北大未名湖前的留影。
“小昊說謝謝你的禮物。”李老師突然說。
“什么禮物?”我莫名其妙。
他指指窗臺——那里擺著一盆生長茂盛的綠蘿。
我忽然想起兩個月前,我確實送過一盆綠蘿祝賀他兒子金榜題名。
“他記得每一個祝福的人。”李老師微笑起來,眼角皺紋像展開的扇面。
那一刻我明白了,這個男人從未貧困過。他擁有最珍貴的財富——孩子的成才,以及二十三年如一日的堅持。
無聲的炫富,不是讓對手難堪,而是在漫長歲月里沉淀下來的底氣和尊嚴。就像那盆綠蘿,安靜生長,終成蔭涼。
喜歡荷葉閑客中短篇小說選集四請大家收藏:()荷葉閑客中短篇小說選集四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