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我想我需要一個解釋。我認為我和艾米麗的答案,在真實的英語語境里完全正確。”
王老師推了推金絲眼鏡,臉上是那種見慣了此類質疑的、耐心的微笑。她拿起詹姆斯的答卷,輕輕嘆了口氣,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米勒先生,我理解您的困惑。但是,”她拿起紅筆,在詹姆斯那些“自然”的答案上一個個圈點,“考試,尤其是我們的考試,它考查的是學生對知識點的掌握程度,是規范性。比如這里,這個句型我們本學期重點學的就是‘imgladto...’,所以填‘happy’就不能給分,即使意思對。這里,回答‘howareyou’的標準反應就是‘fine,thankyou’,這是套路,要牢記。還有這里,‘howdoyoudo’是正式場合初次見面的固定用語,必須用這個,不能用‘whatsup’那種太隨意的表達……”
詹姆斯聽著,感覺像是在聽天書。每一個“知識點”、“規范性”、“固定用語”都像一把小錘子,敲打在他對“語”最基本的認知上。語難道不是用來溝通和表達真實情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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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看,”王老師最后總結道,笑容依舊溫和,“考試有考試的規則。艾米麗可能很會‘說’英語,但她還需要學會如何‘考’英語。這需要練習和適應。”
詹姆斯張了張嘴,卻發現所有辯駁的語在那套堅不可摧的“考試規則”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喉嚨發干,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他原來想的據理力爭,全都啞火了。
那天晚上,家里的氣氛格外沉悶。艾米麗默默地把兩張試卷并排鋪在地板上——左邊是她那張滿是紅叉的中國期中試卷,右邊是一張從美國學校網站上下載打印的、同齡孩子的語能力評估卷。美國的試卷上畫著表情各異的臉譜,問題是“你今天感覺如何?”,留了大片的空白讓學生自己寫畫。
詹姆斯走過去,沉重地在地板對面坐下,目光在兩份試卷間來回移動,沉默像巨石一樣壓著。
良久,艾米麗抬起頭,碧藍的眼睛里沒有了委屈,只剩下一種讓詹姆斯心碎的、過早到來的清醒。她的小手指先點向中國的試卷:
“爸爸,這里的英語,”她頓了頓,似乎在搜尋最準確的詞語,“它只想要一個答案。”
手指緩緩移到美國的試卷上:“而這里的英語,它想知道……我。”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鋒利的錐子,刺破了詹姆斯所有的困惑和憤怒,直抵核心。他忽然全明白了。那感覺并不豁然開朗,反而像墜入一個更冰冷的深淵。
他望著女兒,望著那雙映照著兩個世界沖突的眼睛,一股深切的悲哀涌上來,堵住了他的喉嚨。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已發不出任何聲音。窗外,城市的霓虹閃爍,映照進這個寂靜的客廳,照亮地板上那兩道涇渭分明的、關于“英語”的答案。
語還活著,但在某些地方,它似乎已經被精心地制作成了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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