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似乎有目光黏著,竊竊私語變得格外清晰。
“……聽說沒?老李家那孫子,跟了媽姓。”
“真的假的?不是說彩禮給了好多嗎?這不成入贅了?”
“誰知道呢……估計是家里有啥說道吧……”
每一個字都像針,密密麻麻扎在背上。我加快腳步,心臟咚咚直跳,臉上火辣辣的。
偶爾,也能碰到明事理的。
“跟誰姓不重要,孩子好就行。”居委會的劉大姐寬慰我,“現在新時代了,咱老人也得看開點。”
我勉強笑笑,點頭稱是,心里那團疙瘩卻越擰越緊。道理誰都懂,可落在自己身上,就是過不去那道坎。
那天下午,我去超市,遠遠看見親家母推著嬰兒車,也在買菜。她似乎也看見了我,猶豫了一下,竟推著車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她也在躲。
這個發現并沒讓我好受點,反而更添了一層悲涼。曾經坐在一起商量婚事、其樂融融的兩個人,如今竟到了要躲著走的地步。
為一個姓。
值得嗎?
我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晚上回到家,老李破天荒沒抽煙,坐在沙發上,電視也沒開。他看著我,眼神有些奇怪,像是下了什么決心,又帶著點遲疑。
“我托人打聽了。”他啞著開口,“問了個明白人。”
我沒說話,等著下文。
“合同那條,打官司,贏面不大。就算能扯皮,耗時長,費用高,最后孩子大了,更麻煩。”他說的很慢,每個字都像是掂量過。
我的心沉下去。最后一點僥幸也滅了。
“但是,”老李話鋒一轉,眼睛里冒出一點光,“‘首個’?哼,他們張家不是要‘首個’嗎?行!那就說死了!下一個,必須姓李!白紙黑字,重新立字據!公證!”
他越說越激動,像是找到了突圍的路徑:“而且,這個小的,雖然姓了張,那也得知道他是李家的種!得常回來!得認祖宗!清明磕頭,他得排在李姓孫輩里頭!這些,都得寫清楚!他們張家要是再敢耍花樣……”
他后面的話,我沒細聽。
只是看著這個跟我過了一輩子的男人,他臉上的皺紋里嵌著疲憊,但眼睛里燒著一種不肯認輸的、近乎偏執的火焰。
他在想辦法。用他的方式,試圖奪回一點失去的陣地,挽回一點破碎的顏面。
我忽然覺得無比疲倦。
爭來爭去,爭的到底是什么?是一個姓氏?是一口氣?還是那點可憐巴巴的、怕被人指摘的“臉面”?
“下一個?”我喃喃道,聲音輕得像羽毛,“誰知道還有沒有下一個?”
老李的話頭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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