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多少?”我喉嚨發緊。
“先交三萬。后續治療費用根據情況再補。”工作人員的聲音平板無波。
“好。”我機械地點頭,輸入密碼。刷卡機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吐出一張長長的繳費單。那串代表九萬三千四百零八的數字,瞬間被劃走了三分之一。這曾是我追索九年“父愛”的冰冷補償,如今卻成了維系玥玥脆弱生命的救命錢。巨大的諷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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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繳費單和picu的探視卡,我們如同提線木偶般被指引著,穿過迷宮般的醫院走廊,來到位于頂樓的picu區域。厚重的玻璃門隔絕了內外。透過門上的小窗,只能看到里面一片肅穆的白色和藍色,各種復雜的儀器閃爍著冰冷的光,穿著嚴密防護服的醫護人員在里面無聲而迅速地穿梭。空氣里彌漫著更濃重的消毒水和一種難以喻的、屬于危重病人的凝重氣息。
一個護士在門口核對信息后,示意我們只能隔著玻璃窗遠遠看。她指了指里面靠墻的一個床位。
隔著厚厚的、冰冷的雙層玻璃,我終于看到了玥玥。
她小小的身體躺在狹窄的病床上,被各種管子、線路和儀器包圍著,顯得更加脆弱渺小。慘白的燈光下,她的臉色依舊帶著不健康的潮紅褪去后的灰敗,小小的鼻子上扣著透明的氧氣面罩,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纖細的手腕上扎著留置針,連接著輸液泵。胸口貼著電極片,連接著旁邊一臺不斷跳動著綠色線條和數字的心電監護儀。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濃重的陰影,小小的眉頭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蹙著,仿佛還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整個人像一只被蛛網困住、奄奄一息的小蝴蝶。
雷春燕整個人撲到了玻璃窗上,額頭抵著冰冷的玻璃,淚水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她隔著玻璃,徒勞地伸出手,似乎想撫摸女兒的臉頰,指尖卻在玻璃上徒勞地劃動。嘴唇無聲地開合著,一遍遍地呼喚著“玥玥……我的玥玥……”,聲音破碎在喉嚨里,只有淚水無聲地滑落。
我站在她身后一步遠的地方,同樣死死地盯著玻璃窗內那個小小的身影。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每一次跳動都帶來尖銳的疼痛。監護儀上那些跳動的數字和線條,像一道道無形的枷鎖,鎖住了玥玥的生命,也鎖住了我們所有人的呼吸。那筆冰冷的賠償款,此刻正一滴滴化作維持她生命的藥水,流進她的血管。這殘酷的現實,比任何背叛都更令人窒息。
就在這令人心碎的凝望中,我口袋里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嗡嗡的聲響在這片壓抑的寂靜中格外刺耳。
我有些煩躁地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卻讓我的心猛地一沉——**“媽”**。
是老家。是菲菲。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我!在這個時刻!在玥玥躺在picu生死未卜的時刻!菲菲的電話來了!
雷春燕似乎也被這鈴聲驚動,茫然地、淚眼婆娑地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深吸一口氣,手指因緊張而僵硬,幾乎是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聲音極力想保持平穩,卻依舊帶著無法掩飾的沙啞和緊繃:“……媽?”
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沉重,像一塊巨石砸了過來:
“建業……你……你現在說話方便嗎?菲菲……菲菲她奶奶(指菲菲的奶奶,即我的母親)剛……剛接到一個電話……是……是法院打來的……說……說嚴振邦……他……他出來以后……直接去了法院……提交了什么材料……要……要起訴……起訴變更撫養權!說……說菲菲……菲菲是他的親生女兒?!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建業!你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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