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建軍收拾行囊、心灰意冷之際,張麗華竟仿佛置身事外。她依舊穿著鮮亮的裙子,涂著艷麗的口紅,在麻將館進進出出,偶爾牌運好時,臉上甚至會浮現出一種奇異的、近乎病態的光彩。她似乎從未真正為那個被自己親手推入深淵的家感到愧疚,反而在牌友的幾句虛情假意的奉承里,滋生出一種扭曲的“魅力”錯覺,仿佛輸掉家產只是命運的玩笑,而她依然是那個值得被簇擁的中心。然而,這虛妄的“自由”與“魅力”,如同陽光下脆弱的肥皂泡。離婚判決書生效的那一刻,李建軍徹底斬斷了她的經濟來源。沒有了那個每月準時匯錢、默默兜底的丈夫,她精心維持的牌桌“風光”瞬間崩塌。昂貴的化妝品、光鮮的衣服、牌桌上揮金如土的“豪氣”,一夜之間成了遙不可及的奢侈品。更致命的是,當她在熟悉的麻將桌上習慣性地摸牌下注,卻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輕易地從牌友或放貸人那里“周轉”到賭資時,一種深刻的恐慌攫住了她。她開始頻繁地打電話,聲音從最初的強裝鎮定到后來的低聲下氣、語無倫次,昔日牌友的眼神也從熱絡變為躲閃和冷漠。高利貸的猙獰面目終于清晰畢露,催債的電話和短信如同附骨之疽,不分晝夜地噬咬著她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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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成了壓垮他們早已名存實亡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當李建軍在法庭上,將一疊記錄著她多次借取高利貸、數額驚人的借條和轉賬記錄——其中不乏利息高得離譜的“砍頭息”——重重地放在法官面前時,張麗華臉上那點強撐的、虛妄的光徹底熄滅了。鐵證如山,連法官都嚴肅地皺緊了眉頭。法庭最終支持了李建軍的訴求,判決準予離婚。走出法院那扇沉重的大門,陽光刺眼,李建軍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里似乎帶著久違的、自由的涼意,卻也沉重無比。他發動了那輛陪伴他多年的越野車,后備箱里是他簡單的行李。后視鏡里,城市的輪廓漸漸模糊,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望著前方漫長的公路,眼神空洞,沒有方向,只有一片望不到頭的迷茫和疲憊。他踩下油門,車子匯入車流,像一個掙脫了枷鎖卻不知該去往何方的孤獨符號。
而張麗華,她孤零零地站在法院冰冷的臺階上,目送著那輛承載著她過往安穩生活的車徹底消失。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只有徹骨的寒冷。那精心描畫的妝容下,是掩飾不住的灰敗和驟然松弛垮塌的皮膚紋路。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牌友群里,那個曾經最熱絡、總是攛掇她“再來一圈”的“陳姐”,在聽說她離婚的消息后,也徹底沒了聲息。她茫然四顧,巨大的空虛感像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未來?她不敢去想。那些輸掉的巨額家產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而外面欠下的高利貸,更像是一群潛伏在黑暗里、隨時準備撲上來撕咬的餓狼。她后半生的路,尚未開始,便已布滿了荊棘和懸崖。街對面,那家她曾輸掉第一個門面當晚還豪擲千金請客的廉價小麻將館,霓虹燈招牌閃爍著庸俗的光。她猶豫著,腳步不受控制般,慢慢向那熟悉的、散發著煙味和頹敗氣息的門洞挪去。口袋里僅剩的十塊錢,被她的手心攥得發燙又冰涼,那點微不足道的賭資,此刻卻像是一塊即將投入深淵的石頭,明知毫無希望,卻又帶著一絲病態的、灼人的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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