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真機靈。一位老奶奶笑瞇瞇地摸小輝的頭,多大啦?
十六......小輝聲音很小。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去學校了,心頭掠過一絲苦澀。
我十六歲時,已經在紡織廠當三年學徒了。老奶奶陷入回憶,那時候啊,手指經常被紗線割出血......
小輝低頭看看自己手上新磨出的繭子,突然覺得沒那么疼了。
夕陽西斜時,王姐終于剪完了最后一位老人。整整一天,她只喝了幾口水,嘴唇干裂得滲出血絲。養老院的主任——一個嚴肅的中年男人走過來,遞上一個信封。
按理說不該給現金......主任推了推眼鏡,但老人們確實需要這個。以后每月來一次吧。
王姐接過信封,沒有當場數,只是深深鞠了一躬。回家的路上,她的腳步明顯踉蹌,卻堅持要去藥店。
買什么?小輝問。
凍瘡膏。王姐的聲音沙啞,3號樓那個奶奶......手上都是裂口。
當晚,小輝第一次主動幫母親磨剪刀。他學著王姐的樣子,將磨刀布繃緊,剃刀呈三十度角,來回打磨。起初不得要領,差點割傷手指。試了幾次后,竟然也磨出了鋒利的刃口。
媽,你看!他興奮地舉起剃刀。
王姐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她接過剃刀,用拇指試了試刃口,點點頭:角度還差一點......說著握住小輝的手,帶他重新磨了一遍。
這是母親第一次教他手藝。小輝屏住呼吸,感受著王姐手掌的溫度和力道。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此刻卻異常靈巧,帶著某種神秘的韻律。
記住......王姐的聲音很輕,刀要磨利,但不能太薄。太薄容易卷刃,傷著客人......
小輝重重地點頭,突然覺得手中的剃刀重若千鈞。
夜深了,王姐已經睡下。小輝就著蠟燭的微光,偷偷練習打理發剪。他用撿來的廢發束綁在掃把上,模仿各種剪法。剪刀在他手里還很笨拙,幾次差點絞住頭發。但他沒放棄,咬著牙一遍遍嘗試。
地下室的潮氣滲入骨髓,汗水浸透了背心。小輝想起養老院那些老人渾濁的眼睛,想起他們摸著自己頭時手心的溫度,想起那顆甜得發苦的水果糖......剪刀突然變得聽話了些。
蠟燭即將燃盡時,小輝終于剪出了一個勉強像樣的齊劉海。他小心翼翼地把這束收進塑料袋,像珍藏什么寶貝。
轉頭看向熟睡的母親,王姐的臉上還帶著疲憊的痕跡,嘴角卻有一絲幾不可見的放松。小輝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在老家理發店里也是這樣——忙累一整天,睡前總要摸摸他的頭,說一句我兒長大了。
他輕輕吹滅蠟燭,在黑暗中無聲地說:媽,我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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