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的業務(十九)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小輝已經蹲在養老院的后院里練習剪發了。他用省下的早餐錢買了幾束假發,綁在舊拖把上反復練習。剪刀在他手里仍顯笨拙,但已經能剪出整齊的線條了。
手腕要穩,不要用蠻力。王姐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的溫柔。她握住小輝的手,帶著他完成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剪。看,這樣發尾就不會參差不齊了。
小輝屏住呼吸,感受著母親手把手傳授的技藝。王姐的手粗糙卻溫暖,帶著常年握剪形成的繭子。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
養老院的李班長搖著輪椅過來,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幕:小子,想學你媽的手藝?
小輝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還要回學校......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趕緊偷瞄母親的臉色。
王姐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隨即恢復平靜:是該回去。她轉身整理工具,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等還完債......
李班長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母子倆,突然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我有個老戰友在教育局,回頭我問問......
小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卻不敢表現出太多期待。他低頭繼續練習剪發,剪刀在晨光中發出清脆的聲。
中午休息時,小輝發現母親獨自坐在養老院的長椅上,對著手機發呆。他悄悄走近,看見屏幕上是一條銀行轉賬記錄——王姐剛剛轉出了五千塊錢,收款人姓名是。
媽,我們......小輝喉嚨發緊。
王姐鎖上屏幕,聲音平靜:先還小陳借朋友的那部分。她摸了摸貼身口袋里的記賬本,還差五萬。
小輝知道,這五千塊錢是他們這一個月來省吃儉用攢下的全部積蓄。母親每天只吃一頓飯,晚上接私活到凌晨,才湊出這筆錢。
下個月能再還五千。王姐像是在自自語,一年就能......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小輝慌忙拍打母親的后背,觸手卻是一片滾燙。
媽!你發燒了!
王姐擺擺手,從兜里掏出兩片退燒藥干咽下去:沒事,下午還有三個老人等著呢。
就在這時,李班長搖著輪椅匆匆趕來:小王!快,老張不行了,非要剪個頭......
病房里彌漫著消毒水與衰老混合的氣味。張老爺子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卻固執地抓著護士的手:我要剪頭......不能邋里邋遢地走......
王姐二話不說支起工具。沒有椅子,她就跪在病床邊;沒有鏡子,她就全憑手感。剪刀在老人稀疏的白發間穿梭,輕柔得像在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
閨女......張老爺子氣若游絲,給我剪個......精神點的......
王姐的聲音異常堅定,給您修個干部頭。
病房里靜得可怕,只有剪刀的聲規律地響著。小輝站在一旁,看著母親專注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理發——這是對一個人最后的尊重。
剪完,王姐用熱毛巾小心地擦拭老人的臉和脖子。張老爺子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露出滿足的微笑:真精神......像當年......當科長的時候......
他顫巍巍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個信封,塞給王姐:早準備好的......別嫌少......
王姐推辭不過,接過信封時指尖微微發抖。走出病房,她打開信封——里面是整整齊齊的兩千塊錢,還有張字條:給那個懂-->>事的孩子買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