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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荷葉閑客中短篇小說選集四 > 錯過的通知書(一)(091)

                錯過的通知書(一)(091)

                錯過的通知書(一)

                七月的蟬鳴撕心裂肺,王新文心頭卻一片冰涼。汗水浸透的粗布短褂緊貼后背,他坐在自家門檻上,目光空洞地越過塵土飛揚的土路,投向遙不可測的遠方。高考已過去月余,村里幾個同去考試的青年陸續接到了消息,唯獨他的信箱空空如也。大學之路,似乎被無聲地堵死了。家中光景艱難,米缸漸空,老父的嘆息一聲沉過一聲。他捏著那張薄薄的征兵宣傳單,粗糙的紙張邊緣硌著指腹,那上面“保家衛國”四個字,紅得刺眼。

                “爹,我去當兵。”他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老父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嘴唇哆嗦了幾下,最終只擠出一個字:“……好。”

                體檢順利得令人恍惚。就在他準備行囊,幾乎已經嗅到軍營那股陌生而充滿紀律的鐵銹氣味時,一張薄薄的紙片,如同命運遲來的嘲弄,被郵差塞進了門縫——大學錄取通知書。它安靜地躺在桌上,日期清晰地顯示,它已整整遲到了一周。王新文捏著那張紙,指尖冰涼,薄脆的紙張幾乎被攥出褶皺。他盯著錄取學校的名字,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南方城市,陽光、樹蔭、圖書館……那些本應屬于他的未來圖景,如今成了水面上倒映的、輕輕一觸便碎裂的虛影。

                僅僅一天后,另一張同樣薄薄的紙片抵達——入伍通知書。出發就在翌日清晨,天不亮便需到縣人武部集合。那夜,王新文幾乎未眠。昏黃的油燈下,他一遍遍撫摸著那張遲來的錄取通知書,紙上的字跡漸漸在視線里模糊、暈開。最終,他小心翼翼地將它折好,塞進了自己那本最厚的高中課本里,輕輕壓在了箱子的最底層。沉重的木箱蓋上,隔絕了最后一點微光,也隔絕了那條未曾踏足的路。

                悶罐火車在鐵軌上哐當作響,載著滿車廂穿著嶄新卻肥大不合體軍裝的新兵蛋子,一路向南,奔向未知的邊陲。王新文縮在角落里,車廂里汗味、劣質煙草味和隱隱的嘔吐物的酸餿氣混雜蒸騰,悶得人透不過氣。他閉上眼,耳邊卻仿佛又響起老父那聲沉沉的嘆息。黑暗中,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貼身口袋,那里只有入伍通知書粗糙的棱角。

                新兵連的苦,是王新文未曾想象過的磨盤。笨重的buqiang壓得肩胛骨生疼,毒辣的日頭下拔不完的軍姿,汗水流進眼睛,刺痛也不敢眨眼。手腳笨拙,隊列動作總慢半拍,沒少挨班長的訓斥,那吼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然而,新兵連第一次理論考核,王新文的名字卻赫然排在了榜首。連長捏著成績單,目光在隊列里掃視,最后落在這個沉默寡、動作略顯笨拙的年輕人身上,若有所思。

                下連隊時,他被分到了特務連。這里的人走路帶風,眼神銳利如鷹。王新文起初只干些雜活,整理器材、維護裝備。直到一次連隊出黑板報,幾個老兵對著粉筆和尺子抓耳撓腮,版面設計得如同鬼畫符。王新文默默看了一會兒,走過去,拿起一支粉筆。他手指翻飛,線條流暢而精準,仿宋體、魏碑、行書……各種字體在他筆下竟如呼吸般自然流淌。一幅圖文并茂、氣勢恢宏的黑板報很快成型,引來一片驚嘆。連長背著手看了半晌,沒說話,只是用力拍了拍王新文的肩膀。

                不久后,邊境線上陰云密布,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石味。王新文隨特務連開赴前線。貓耳洞里悶熱潮濕,蚊蟲肆虐,壓縮餅干堅硬得硌牙,水壺里總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鐵銹味。炮火撕開夜幕,映得大地忽明忽暗,震耳欲聾的baozha聲仿佛要掀翻整個山頭。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每一次沖鋒號響起,身體都本能地想蜷縮。一次偵察任務,他和戰友在密林中遭遇冷槍,子彈擦著耳際呼嘯而過,灼熱的氣浪燙得皮膚生疼。他撲倒在地,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泥土和腐葉的氣息嗆入口鼻。身邊的戰友猛地將他拽起,嘶啞地低吼:“別停!跑!”他爬起來,手腳并用,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求生的本能驅使著雙腿。槍炮聲、呼喊聲、樹木斷裂聲混作一團,死亡的陰影真實地貼在后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的鐵銹味。那恐懼深入骨髓,成了日后無數個夜里驚醒的源頭。

                戰爭結束,硝煙散盡。團作訓股股長親自點名,把王新文借調了過去。作訓股的燈,常常亮到營區其他窗戶盡數熄滅。王新文伏在寬大的圖板上,巨大的作戰地圖鋪展開,山巒、河流、道路、隘口,無數細密的等高線交錯縱橫,如同大地的血脈與筋骨。他手中的鉛筆尖細如針,在圖紙上精確地游走,繪制地形圖、標注火力點、規劃行軍路線。尺規、曲線板、繪圖筆成了他最親密的伙伴。燈光慘白,映著他日益蒼白的臉。眼睛開始干澀、酸脹,看遠處的東西漸漸模糊。起初他不以為意,揉揉眼繼續埋首。直到一次校對地圖坐標,幾個關鍵數字在他眼中竟出現了重影,驚出他一身冷汗。他不得不悄悄去衛生隊,領回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后的世界重新清晰,可鼻梁上沉甸甸的份量,卻壓得心里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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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他又被選派去軍區參加為期半年的參謀業務集訓。學習強度更大,各種新式裝備、復雜的指揮系統、繁復的戰術推演……他像一塊被投入急流的海綿,拼命吸收著一切知識。熬夜成了常態,咖啡濃茶亦難驅散深重的疲憊。眼鏡片的厚度不斷增加,鏡框后的眼袋也愈發青黑深重。深夜,宿舍其他學員早已鼾聲如雷,他仍強撐著在燈下整理筆記,那些復雜的戰術符號和推演邏輯在眼前旋轉、跳躍。身體像一架超負荷運轉的機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更深的恐懼并未因和平而消散。每當演習警報拉響,或者看到訓練場上的硝煙,前線那種深入骨髓的、被死亡陰影籠罩的戰栗感便會瞬間攫住他,心臟驟縮,冷汗瞬間濕透后背。

                兩年服役期滿,團部氣氛微妙。作訓股長幾次找他談話,暗示提干名額已在醞釀,語氣里滿是期許。連隊指導員也語重心長:“新文,留在部隊,大有可為啊!”團里組織野外演習,王新文隨機關干部到通信連駐訓點協調。演習間隙,通信連的老鄉戰友李強看到他,驚喜地拉他到一旁樹蔭下。

                “新文!真有你的!聽說股長都準備給你報提干了?”李強用力拍著他的肩膀,臉上是真誠的羨慕,“你這前程多好啊!咋想的?真要退?”

                王新文推了推鼻梁上沉甸甸的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復雜地閃爍了一下。遠處山巒的輪廓在正午的強光下有些模糊晃動。他下意識地揉了揉干澀發脹的眼角,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心力交瘁的沙啞--&gt;&gt;:“強子,累,太累了。”他頓了頓,目光投向演習場上揚起的滾滾塵土,仿佛又看到前線彌漫的硝煙,聲音壓得更低,近乎耳語:“……這眼睛,快熬廢了。還有……你不知道,有時候夜里聽見點動靜,心就慌得不行……那炮聲,好像還在耳朵里響……我怕,是真怕再……”后面的話他沒說出口,只是疲憊地搖了搖頭,嘴角牽起一絲苦澀的弧度。李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看著戰友鏡片后布滿血絲的雙眼和眉宇間深重的倦意,一時無。

                王新文的退伍報告最終批了下來。團里惜才,政委親自出面,聯系了縣公安局。他脫下軍裝,換上了藏藍色的警服,走進縣公安局略顯陳舊的大門。報到那天,陽光很好,照在警徽上,反射出銳利的光。他摸了摸嶄新的肩章,那觸感冰涼而陌生,卻又帶著某種沉甸甸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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