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空隙
門半開著,他能望見看著李善儀垂首,白皙而修長的脖頸上墜著一條紅繩編的平安牌。
顧寒聲的目光在她發現自己之前已經移開,走到了另一邊。
那堆訂在墻上,滿面墻都是堪稱涂鴉的畫作署名雜亂,有很多潦草雜亂的名字,正常一點的,寫的是方方正正的學生筆跡,正楷:“傅珍妮”,油彩畫,線條夸張跳脫,長滿花的房子。更多是胡亂涂畫,起的名字是什么“胡桃夾子里的餅干豬。”
后面訂著一個文件框,里面夾著一張大合照。標記一行字“記南河民宿一周年活動大成功,小城十九名未來畫家親臨。”
合照上,李善儀在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們之間,笑得很溫柔。
在門口的小牌子,打印出來的字跡,寫的是一首不知道哪抄來的打油詩。
“去年種了一片花,花又結果,果很甜果很酸,烤了又烤硬邦邦,我賣一塊五毛八,小孩一咬牙掉啦。”
倒像是她會寫的東西。
寒風刮來。
他手機里的訊息一連串地涌進來,似一種無形逼近的追堵,他指尖點過屏幕,熒色融進他漆黑的眼眸里,一閃而過。
那些映入眼簾的訊息使他沉默。
在門外,他停駐的腳步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內乒乒乓乓翻找東西的動靜就持續了多久。
門半開著,他微屈手指,指節輕輕扣門。
“李善儀,我有話對你說。”
他客氣又疏遠地說,“今天的事情是因為我而起,抱歉。”
她找東西的動作有點慌亂,還沒有聽出語氣里忽然的冷淡,慢了半拍,她回頭看了一眼,卻瞥見顧寒聲負手而立,側過臉去看墻面的圖畫。
“你等我一會,”她講,“有東西給你看。”
她的語氣是帶著釋然的,顧寒聲卻后撤了一步。
她輕輕“呀”了一聲,似乎找到了什么,顧寒聲下意識往屋里看的目光及時收回,他慢慢后退,聲音如同他的神色一樣,像快要沉落的月亮,無盡的冷和寂寥。
他知道他應該做什么。
“我找到了我的未婚妻,李善儀,我要走了。”
李善儀那種很少有的輕快語調被冷水澆滅了。
沉默半響,他聽見她微顫地說:“你對我說過……”
他說,只是試探,不必當真。
可是走廊盡頭的鏡子,照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神色冷漠的男人垂下頭顱。
他在看什么呢,不過是半開的門內,一抹模糊的,落在地上的影子。
他說,“不必當真。”
那很好啊。她一字一句地說,“恭喜你啊,終于找到她了。”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著倉儲間的東西,而顧寒聲站在門外,半步不走進來。
一面墻隔在他們中間。
“什么時候走?”
“明天早上。”
李善儀把剛碰到的盒子細致地掃了掃,上面蒙了灰,她的手臟了些,粉塵灰撲撲地粘在手上,她拍了拍,像是真心的鼓掌。
“好呀,”她說,“我會把房費退給你的。”
顧寒聲的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塵埃落定的松懈,可那口吐出來的呼吸,還是很沉,他從那道移開的影子上收回目光,又長久地看著那面墻。
墻上的畫都有她的心愿。
他問過她喜歡什么。
她說,她喜歡這里,喜歡南河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