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今日宴上五阿哥的話,大哥的舉動,都是一種試探,一種對他驟然“顯眼”起來的審視。
那未出世的孩兒,連同他近日在宮中的些許動作,都已落入眾人眼中。
他攏了攏衣袖,指尖冰涼。這皇家兄弟,表面一團和氣,底下卻是暗礁叢生。
回到南三所,李成迎上來,低聲道:“爺,永壽宮夏云姑姑剛才來過,送了些娘娘親手做的點心,另外……詢問偏院近日可還安穩?”
胤祚腳步微頓:“你怎么回?”
“奴才回說一切安好,請娘娘放心。”
胤祚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他知道額娘不放心,但他既已出手,便不會半途而廢。
他走進書房,案上還攤著早上未看完的河道圖紙。他需要更多的力量,不僅僅是震懾宮人的手段,更是能在前朝站穩腳跟的實績。
唯有自身足夠強大,才能護住想護之人,也才能……擁有那么一點點自主的余地。
臘月二十三,小年。宮中祭祀灶神,各處點了鞭炮,噼啪作響,總算驅散了些許連日來的沉郁。
祭祀完畢,玄燁難得有暇,來到永壽宮。
楚正帶著琪娜、胤佑剪窗花,胤愉在一旁搗亂,胤禟被乳母抱著,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熱鬧。
屋內暖意融融,笑語不斷,暫時隔絕了外面的風雪與算計。
玄燁看著這一幕,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許。他逗了會兒胤佑和胤愉,又看了看楚剪的精致窗花,贊道:“你的手總是這么巧。”
楚抿唇一笑,將剪好的一個“福”字遞給他:“皇上謬贊了,不過是些小玩意兒,圖個吉利。”
玄燁接過那鮮紅的“福”字,在指尖捻了捻,目光掃過一旁安靜坐著、面帶淺笑的胤祚,忽然道:“開春后,朕打算派人去巡視淮揚河工,老六,你也跟著去看看吧。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此一出,屋內霎時一靜。
楚剪窗花的手頓住了,愕然看向玄燁。祚兒才十六,就要派差事出京?還是河工這等緊要又容易出紕漏的實務?
胤祚也是微微一怔,隨即起身,躬身道:“兒臣領旨。定當盡心竭力,不負皇阿瑪期望。”
他的聲音平穩,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卻又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玄燁點了點頭,沒再多說,轉而與楚說起過年賞賜宗室的事宜。
帝妃二人說著話,胤祚垂手立在一邊,心思卻已飛到了那千里之外的淮揚之地。他知道,這不僅是差事,更是皇阿瑪對他的進一步考校。
河工牽扯錢糧、民力,最是復雜,若能辦好,便是扎扎實實的功績;若辦不好……他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絲決然。
楚面上陪著玄燁說話,心中卻是波濤洶涌。
她看著兒子沉靜的側臉,既為他得到歷練的機會而高興,又為那未知的前路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