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們…他們又來了!是趙德海養的那群狗!他們找到這里了!”
楚月心頭猛地一緊,腎上腺素急劇飆升。她迅速收起設備,一把拉起幾乎要癱軟的老李,目光銳利地掃視屋內:“后門!或者有別的路嗎?快!”
老李被她的鎮定感染,哆哆嗦嗦地指向廚房后面一個極其隱蔽的小門,通向一道更加狹窄、堆滿雜物的露天樓梯。兩人剛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鉆進迷宮般的巷弄,就聽到樓上傳來“哐當”一聲巨響,顯然是前門被暴力踹開了,接著是打砸物品和惡毒的咒罵聲。
楚月拉著老李,憑借來時的記憶和出色的方向感,在蛛網般錯綜復雜的小巷里發足狂奔。她的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但大腦卻異常清醒,不斷判斷著路線,躲避著障礙物。身后追趕的腳步聲和叫罵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棍棒劃過墻壁的刺耳聲音。
在一個拐角,楚月猛地將老李推進一個堆滿廢棄紙箱的凹陷處,自己則敏捷地側身貼墻,屏住呼吸。追來的幾個彪形大漢罵罵咧咧地跑過,根本沒發現他們。高光(楚月):就在那短暫的一瞬間,楚月甚至冒險微微探出一點相機,用長焦鏡頭急速而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幾個打手中一個頭目模樣的男人兇狠的側臉特寫,以及他們停在巷口的那輛沒有懸掛牌照的銀色面包車的尾部特征。她認出了其中一人,是趙德海手下專門負責“處理”拆遷糾紛的惡棍,外號“刀疤”,臉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直到追趕的聲音遠去,兩人才從藏身處出來,靠著墻壁大口喘氣。老李已經嚇癱了,楚月也汗濕重衣,但她的眼神卻像被水洗過的星辰,異常明亮。她不僅保護了關鍵的證人和證據,還意外收獲了對方動用黑惡勢力威脅的直接影像證據!
回到報社那間充斥著油墨、咖啡和舊紙張味道的辦公室,楚月顧不上休息,立刻投入到工作中。她將拍攝的影像資料備份加密,然后開始奮筆疾書。鍵盤在她手下發出急促的敲擊聲,如同戰斗的鼓點。她將趙家的劣跡、受害者的慘狀、官員的推諉、以及對方動用黑惡勢力威脅的證據,全部熔鑄成一篇措辭激烈、證據鏈清晰、充滿力量的內參稿。字里行間燃燒著她的憤怒和正義感。她相信,這篇內參一旦送達某些領導案頭,必定會引起高度重視和震動。
然而,第二天上午,當她將精心打印、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稿件送到主編辦公室時,那位平時還算正直、偶爾還會鼓勵她挖掘深度新聞的中年男人,接過稿子只掃了幾眼,臉色就微微變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眼神開始躲閃,不敢直視楚月灼灼的目光。
“小楚啊…這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干澀,“這個題材…很敏感啊。錦灣豪庭這個事,牽扯太廣了…趙家在海城…根基很深,你看…”他壓低了聲音,近乎耳語,“上面…有人打了招呼…這稿子,先壓一壓,放一放吧。”
楚月的心瞬間像被浸入了冰海,一股冰冷的怒火卻直沖頭頂,讓她臉頰發燙:“主編!證據確鑿!照片、視頻、受害人陳述、官方鑒定報告都在這里!那些受害者還在等一個公道!我們記者難道不就是……”
“夠了!楚月!”主編猛地打斷她,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無奈,以及更深的警告,“我知道你有新聞理想,有沖勁!但有些事,不是光有理想和沖勁就夠的!這份內參發出去,不僅動不了趙家分毫,可能我們整個報社都要惹上dama煩!到時候,別說公道,你我能不能保住飯碗都難說!這件事,到此為止!這是命令!”
楚月看著主編那張混合著焦慮、懼憚和一絲羞愧的臉,忽然全都明白了。不是簡單的忌憚,是有更復雜、更強大、盤根錯節的關系網在庇護趙家,像一張無形的鐵網,籠罩下來,讓人窒息。她看著主編近乎哀求的眼神,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悲涼席卷了她。
她沒有再爭吵,只是默默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從主編汗濕的手中抽回了那份沉甸甸的稿件。轉身離開主編辦公室時,她的背脊挺得筆直,但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了掌心,留下幾個彎月形的血痕。
理想在現實權力面前,竟然如此脆弱可笑。但她楚月,從來就不是輕易認輸的人。
她意識到,常規的新聞途徑,甚至內參通道,可能都已經被堵死了。她需要更強力的突破口,需要能直接撼動趙家根基的、無法被忽視的致命證據,或者…能找到一股足以壓倒趙家背后保護傘的、更強大的力量。
她坐回自己的工位,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張偶然抓拍到的、陳遠被豪車接走的模糊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側影挺拔而神秘。她又想起近期在調查中隱約聽到的、關于趙家資金異常流動(暗合周嵐的暗中操作)的傳聞,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成型。她咬了咬牙,眼中重新燃起倔強的火焰。
通過一個以前做暗訪時建立的、極其隱秘的私人加密途徑,她將一份匿名的、“投石問路”式的“合作線索”——精心編輯過的、關于趙家涉嫌嚴重經濟犯罪、工程質量犯罪和涉黑性質組織犯罪的舉報要點摘要,隱去了最核心的證據和信源——發送到了震海集團總裁辦一個對外公開的商務郵箱地址。她知道這希望渺茫,如同將一顆小石子投入深不見底的大海。
郵件發送成功,屏幕提示閃爍。楚月盯著那提示符,久久沒有動彈。窗外,海城的天空陰沉下來,似乎又要下雨了。她的郵件,如同石沉大海,在接下來的一天里,沒有收到任何回音。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封郵件并未被完全忽略,它觸發了一套復雜的過濾和監控程序,其關鍵詞被標記,最終呈送給了秦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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