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的臉色很難看。

他親眼目睹了楊過的信仰崩塌，宋青書的社會性死亡，現在，輪到他了。

他自問不像楊過那般偏執，更不像宋青書那般陰暗，他行事素來光明磊落，與人為善。這個陳默，又能從他身上挑出什么毛病？

“陳先生，”張無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沉聲說道，“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何要蠱惑小昭，離間我們明教？又為何要在此搬弄是非，攪亂江湖？”

他的聲音洪亮，義正詞嚴，頗有幾分一教之主的氣度。

周圍不少人暗暗點頭，覺得張教主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不卑不亢。

我聽完，卻笑了。

“張教主，你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但你問錯了對象。”我看著他，慢悠悠地說道，“你應該問問你自己，你真的‘光明磊落’嗎？”

“我張無忌一生行事，不敢說毫無瑕疵，但‘光明磊落’四個字，自信還擔得起！”張無忌朗聲道。

“是嗎？”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悉一切的淡漠，“那我們就來聊聊你的‘光明磊落’。”

“你對周芷若有情，對趙敏有義，對小昭有憐，對蛛兒有愧。你對每一個對你好的女子，都笑臉相迎，都給予希望，都舍不得放手。你覺得這是你的‘仁義’，是你的‘善良’。但在我看來，這恰恰是你最虛偽，最自私，最‘不光明磊落’的地方！”

張無忌瞳孔一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的聲音陡然提高，如同晨鐘暮鼓，在每個人心頭敲響，“你這種行為，用我們那兒的話說，叫‘中央空調’！對誰都好，對誰都送溫暖。聽起來很偉大，實際上呢？你享受著她們每一個人的付出和愛慕，卻從不給任何一個人明確的答復和承諾！”

“你給了周芷若婚約的希望，又在婚禮上跟著趙敏跑了，讓她淪為天下人的笑柄。你利用趙敏對你的感情，讓她為你背叛家國，放棄一切，可你敢當著天下人的面，說一句‘我張無忌此生非趙敏不娶’嗎？你不敢！”

“你明知道小昭對你情根深種，愿意為你做牛做馬，你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照顧，卻在她為了救你，不得不遠赴波斯，成為圣女的時候，你除了幾句不值錢的‘我會想你’，還給了她什么？你有沒有想過，她這一去，就是一生！你有沒有為她的未來，做過哪怕一點點的爭取和規劃？”

“你沒有！”我斬釘截鐵地說道，目光如刀，直刺他的內心，“因為你根本不想做選擇！做選擇，就意味著要得罪人，要承擔責任，要放棄其他的可能性！而你，張無忌，你什么都不想放棄！你既想要周芷若的溫婉賢淑，又想要趙敏的敢愛敢恨，還想要小昭的體貼入微！你貪婪地想要得到所有人的好，卻不愿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你這種不拒絕、不負責的態度，不是善良，是最大的殘忍！你用你的優柔寡斷，把她們所有人都困在了你的情感泥潭里，讓她們為你痛苦，為你內耗，為你爭風吃醋！你讓她們的人生，都圍繞著你這個中心打轉，蹉跎了歲月，磨滅了自我！你告訴我，這，就是你的‘光明磊落’嗎？！”

我的話，如同一道道天雷，劈在張無忌的頭頂。

他臉色煞白，嘴唇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我說的，全都是事實。

他引以為傲的仁善，被我撕開了溫情脈脈的面紗，露出了底下懦弱、自私、貪婪的內核。

人群再次炸開了鍋。

那些明教的高層，楊逍、范遙等人，看向張無忌的眼神，也變得無比復雜。他們之前只覺得教主宅心仁厚，現在被陳默這么一剖析，才發現這種“仁厚”，對于一個需要殺伐決斷的領導者來說，是多么致命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