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已升到檐角,光線透過廊下的影子,暖得剛好讓人犯困。
早課散后,弟子們收卷離席前,依次向沈蕙笙揖別。
“謝沈講主。”有人滿面敬意,有人緊張猶豫,還有人上前討教幾句,她都一一還禮,耐心作答。
待送走所有弟子,她方抬手輕闔講堂木門,揉了揉微痛的肩,又捶了捶發酸的腿,正要松口氣――
廊外便響起一個帶笑的聲音。
她一回頭,便對上一雙微揚的鳳眼,有些明艷,有些狡黠,又隱隱帶著一點被她抓個正著的愉悅。
像是――只等她回眸這一眼。
“殿下?”
“沈講主辛苦了。”
蕭宴舒仍倚在廊柱上,姿態漫不經心,卻偏偏將那份修長與俊逸顯得格外直截了當。
他看著她,語氣輕得像被風托著:“午膳呢?你是不是又沒吃?”
沈蕙笙一怔,還未來得及開口,他已順勢往前一步,靠得離她更近些,聲音低低地落下來,拂落在她耳畔。
“走吧,我帶你進宮吃點像樣的。”
他眉梢一挑,像是笑,又像是在抱怨:“講律院那碗湯……我都替你喝膩了。”
明明只是句玩笑,可那語氣太自然,太熟稔了些,不知怎么地,便讓沈蕙笙心跳像是驀然漏了一拍。
她趕緊往后退了半步,與那危險的狐貍保持些距離:“殿下說笑了,講律院的湯雖寡,卻也合口。而且――皇宮乃禁地,非我等講官能隨意踏入的。”
沈蕙笙話音剛落,蕭宴舒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對呀,所以我才來接你。”
“接我做什么?”
“帶我新收的婢女回宮吃午膳。”
沈蕙笙:“……?”
“怎么?講官進不去――”
他忽然抬手,指尖輕點過她額前被風吹亂的一縷碎發,動作輕得像順手,卻偏偏帶著點明目張膽的戲弄。
“可我蕭宴舒的婢女,能進。”
沈蕙笙:“……!”
她甚至來不及反駁,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力道不重,卻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
“殿下,等等――”
“等不了了。”他側頭掃她一眼,唇角輕勾:“再磨蹭,等會兒御膳房該收午時小灶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轉身邁出去,背影修長,肩上金紋衣飾被風一拂,亮得惱人。
沈蕙笙連氣都還沒喘勻,就已經被半推半帶地送上馬車;而車廂里,規規矩矩地放著一套婢女服飾。
――絕對是早有預謀。
她回頭瞪他,只見蕭宴舒懶洋洋地倚在車轅邊,笑意明晃晃、慢悠悠:“換衣吧,本王――絕不偷看。”
“殿下!”沈蕙笙呼吸一滯,顯然是氣得不輕。
蕭宴舒卻像是早就等著她這聲似的,冷不丁抬手,指骨修長,輕輕點在她的唇前。
“噓。”他低聲笑,鳳眼微彎:“沈小婢女,對主子別這么兇。”
沈蕙笙瞪大了眼,正要拂開他的手,卻被他下一句話生生震住。
“你不想體驗一下宮婢是怎么‘名正順’出入皇城的么?”
他指尖仍停在她唇前,聲音越來越低,卻越靠越近:本王――親自帶你。”
沈蕙笙一怔。
這個蕭宴舒,是因為知道青梅案,才這樣做的嗎?
可這也――太無法無天了。
她本欲冷臉拒絕,卻偏偏,一對上那雙亮得過分的鳳眼,她胸口的火氣竟莫名散了大半。
太明顯了。
那雙眼里裝著期待、得寸進尺、還帶著點怕她真翻臉的小心;像極了一只把窩叼到她腳邊示好的小狐貍,尾巴搖得飛快,卻還要假裝自己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