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自倉門罅隙灌入,攜著未升之日的水汽與寒意,拂過沉重一夜后的疲倦寂靜。
沈蕙笙腳步一緩,轉頭望向他:“你呢?”
陸辰川立在晨光未至的門側,背后是未散盡的昏影,半明半暗中,他眉宇低沉,像是在權衡。
片刻,他低聲開口:“還有個地方,可以試著查。”
沈蕙笙聽罷,眉心輕動:“哪兒?”
他卻沒立刻應答,只靜靜望著她,沒有回避,也沒有給出答案。
她盯著他,語氣平平地問:“你不想帶我去?”
他看著她,目光落在她眼底那層薄薄的倦意上,脫口道:“你累了。”
話一出口,他便察覺她的沉默。
他薄唇翕動,想補些什么,卻一時找不到詞,他只是快速閃過一絲念頭――他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風掠過倉前枯枝,帶起一陣干葉摩挲的輕響,那沉默,仿佛被裹進了冷風里,吹得更遠,也更涼。
他下意識皺了下眉,不解她為何沉默,又不敢貿然開口,只是站在原地,像個突然被點名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的學生。
沈蕙笙卻沒有移開視線,反而更定定地看著他。
陸辰川怔了一下,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片刻之間,耳后竟悄悄泛起一抹薄熱――極淡,極淺,卻在這冷面判官一貫不動聲色的眉眼間,顯得分外突兀。
可偏偏沈蕙笙看得真切,也是一怔。
她原本只是想看他一眼,沒想到會撞見這樣一幅光景――那人素來冷峻寡,眼底似冰,卻在這句無甚鋒芒的對視之后,露出一絲藏也藏不住的局促與不知所措。
這倒讓她也生出幾分措手不及,一股腦將原本打算打趣的話脫口而出:“你眼下都有青痕了。”
陸辰川“哦”了一聲,微微側過臉,抬手摸了摸眼下,指腹碰到一層倦意未散的疲色,動作卻有些不自然。
她頓了頓,隨即低聲補了一句:“你也累了。”
話音一落,風又起了一陣,吹起她肩上那件本就略大的披風,衣角掠過他指側。
他靜了一下,終于低聲“嗯”了一聲,像是頭一回承認自己也不是鐵打的。
只是這聲音太輕了,像怕她聽見,又像只說給自己聽。
沈蕙笙聽在耳里,嘟囔了一句:“咱倆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頓了頓,又抬眸看他,眼里藏著倔意:“所以,要去哪,一起去。”
陸辰川這才回頭看她,答:“巡檢司文案房。”
她眼神微動,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語氣不自覺揚高了些:“查城門出入記錄?”
說這話時,她已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傾,眼底的困意倏然褪盡,光芒悄然浮現――像是整夜苦尋無門后,終于在沉水之下,摸到一枚尚有余溫的鑰匙。
江南軍營已成鐵板一塊,軍中批簽與口供皆早被串改,難以再撼分毫。
那……若從巡檢司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