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蕙笙靜立于末尾,心緒未起,直到那最后一卷被輕輕展開。
“末題――《金州禁香》。”
蕭子行微抬眼,目光徑直落在沈蕙笙身上。
“沈蕙笙,應試。”
沈蕙笙知道這不過是按序宣名,蕭子行不可能存心停頓,可她還是在聽到他讀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心口微微一顫。
在眾人皆低眉的此刻,她還是沒忍住偷偷抬眸去看。
卻只看見那雙冷靜的眼,恰似深冬覆雪的山色,沉靜無波,未再停留于她。
反倒是另一側――那雙懶散又揶揄的眼,正帶著笑,饒有興味地看過來。
沈蕙笙趕緊垂下眼,可那股被注視的感覺仍未散去――
她幾乎能感覺到,那含笑的目光還落在她身上,像羽毛輕輕拂過,卻帶著一絲逗貓般的玩味。
她強迫自己鎮定,深吸了一口氣,抬步上前。
她行至殿中央,依例叩首,去領那方朱封卷宗,雙手承起時,已近在東宮案前。
那是她第二次離他如此之近――
那一瞬,她似又聞到那抹極淡的、夾雜著金石氣息的松柏清香。
可她定了定神,卻又只能聞到那熟悉的、她又說不上名字的幽香。
是蕭宴舒案旁的爐香。
蕭子行正垂眸批卷,睫毛極長,在光下投下一道極淺的影。
案上鎏金鎮紙雕作雄獅,光隨他手腕一動,微微一閃,恰映在她指尖。
沈蕙笙指節一緊,連氣息都亂了半拍。
偏在此時,旁側忽而傳來極輕的一聲笑。
“皇兄,怎么今個兒還有位女律席,好像許多年都未見過了。”
語氣漫不經心,像是隨口一句,可沈蕙笙卻知道,他是在明知故問。
蕭子行淡聲道:“專心聽便是。”
“好好好,那我看看這是個什么案子――”蕭宴舒說著,頎長的身子微微前傾,竟從沈蕙笙雙掌間拈走那方朱封。
沈蕙笙猝不及防,指尖一空。
她的雙手還維持著承卷的姿勢,僵在半空,不敢動,也不知能否動。
這登徒浪子――
她瞪大眼睛,恨得咬牙切齒:這人在干什么?!這里可是東宮律堂,不是他閑來取樂的花園!
空氣像被瞬間拉緊。
不止于她,堂上重臣、見習,乃至兩側內侍都齊齊一滯。
“宴舒。”
是蕭子行的聲音,短短兩字,不疾不徐,卻比喝令更重。
蕭宴舒“嘖”了一聲,似笑非笑地將卷宗放回沈蕙笙手中:“好好好,開不得玩笑。”
語氣仍舊帶著懶散的笑,像是毫不在意這堂上百官的目光。
說罷,他又重新倚回軟榻,那雙鳳眼卻沒再闔上。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