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細雨方歇,講律院青瓦猶濕,庭前桂樹搖曳,落香片片。
沈蕙笙抱著律書穿過庭前小橋,水面泛著薄薄的一層光,幾尾錦鯉在石欄下緩游,水聲潺潺。
不遠處,一群人圍在講席墻前,有人踮腳張望,有人低語指點,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就連昨日那位最寡少語的布衣旁聽生梁仲山也站在一旁,神情凝肅。
沈蕙笙腳步微頓,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畢竟昨日的經歷讓她歷歷在目,這莫不是……又和她有關吧?
她悄悄把律書擋到臉前,心中默念:“我路過的,我不是我,誰都沒看到我。”
說罷打算低頭快步走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剛邁出兩步,便聽見有人念道:“沈……蕙……笙?”
她倏地停下,小心將頭偏了偏。
誰知眾人竟全都背對著她,無一人回頭,全神貫注地盯著講席墻上的一紙講案。
沈蕙笙怔住片刻。
因為――那紙講案,是她的!
熟悉的筆跡,熟悉的簽名,此刻卻被貼在了“例卷”一列,尾行一枚朱印,一道朱批:“情理兼通,可為例卷”。
這一刻,晨光穿破云層,灑在她的身上,她一時說不出是什么情緒,只覺一絲風從袖底拂過,冷意未散,卻好像,也沒那么冷了。
“這真是那女旁聽生寫的?她引的書我連看都未曾看過……”
“上一個這么快被錄為例卷的旁聽生還是陸辰川呢!”
這名字一經提起,便像落入水中的石子,激起層層波瀾。
“陸辰川?那位入學最遲,卻登講律院“藏青榜”最早,為講律院立下多樁經典判例的陸大人?”
“是呢!就是那位以罪臣之子身份旁聽入席、卻能為父翻案,逆轉舊訟的陸大人!”
“十七歲入院,未滿首月便掛例卷;半年不到連破三案;十九歲就被總裁點名推薦,巡斷江南三地重案的――”
陸辰川。
沈蕙笙聽到這三個字,心跳卻仿佛漏了一拍。
是的,她當然記得這個名字。
若不是這個名字,她不會站在這里。
若不是這個名字,她的人生,不會驟然傾覆、徹底改寫,連時空都轉換。
講席墻前的議論聲仍在繼續,有人低聲感慨:“他當年初登講席,短短三日,四篇講案皆被他駁理推翻,被主講官當庭稱‘少年如劍,破案無聲’。”
“你還見過他?”旁人羨慕地問。
“只遠遠見過一次,冰天雪地里,他披著青色鶴氅,從講案席上下來,連堂前的主講都起身讓他先行……”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側目,片刻間竟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試問誰提起這個名字,不稱一句驚才絕艷?
原本眾人不過是驚詫于沈蕙笙的一紙例卷,怎料說著說著,竟變成了一個小型的吃瓜現場。
在律學界,提起陸辰川,便無法不提另一個名字。
“陸大人是快,不單斷案快,升得也快。”有人低聲續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探問:“那簡大人呢?他是講律院最年輕的正講官吧?”
“是啊,只比陸大人長三歲,卻壓著不升,聽說早在二十歲就能列席正講,他卻一再辭讓。”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