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眼皮一跳,臉上的肌肉明顯抽了抽。
他望著那木匣,簡直像在望一個永遠翻不完的案卷,硬是憋出一句:“簡大人,你那匣子是不是無底洞?怎地還有完沒完?”
沈蕙笙遠遠瞧著縣令忽青忽白的臉,忍不住彎起了唇角:這個簡知衡,怎么跟個哆啦a夢似的,自帶百寶箱。
她多想上前看一眼,可她沒有資格。
她被縣令趕至堂外,可好在,還有人替她往前了一步,守住了法理與真相。
她講不得的,他講了。
她查不出的,他查了。
她伸手夠不著的那道天光,此刻竟真的被人一寸寸撥開了。
沈蕙笙站在日影斜落之處,仿佛天地之間唯一一個被擋在門外的人,可她卻沒覺得冷,反倒從簡知衡每一句溫聲不疾的發問里,聽出了那份不動聲色的信任與托底。
她靜靜看著他,心底有種名為“安定”的感覺。
忽地,簡知衡似有所覺,朝她的方向微微側首。
那一瞬,他目光如水,穿過堂前人影紛雜,穩穩落在她身上。
沒有驚艷、沒有張揚,只是一種篤定的回應,像是告訴她――“你說的,我都記下了。”
簡知衡從木箱里取出一只描金香匣,香匣上赫然寫著“金鑾香”三個字,正是沈蕙笙在香堂中見到的那一款――供于佛前,價高且不外售。
那日她曾試圖購得,卻被婉拒,只得空手而回,然而,她卻始終未忘那盒香的模樣、那縷極輕極淡又極冷的香氣。
簡知衡在盒鎖處微一停頓,忽而抬眸朝堂外看去,那目光不重,卻穩穩落在沈蕙笙身上,像是無聲致意。
隨即,他指腹輕輕一推,香匣“咔噠”一聲開啟,一縷近乎不可察的香氣隨之逸散而出,細若游絲,裹著淺金微光,飄散在堂前空氣中。
他語聲從容:“此香,名為‘金鑾香’,是在下方才特意趕赴保寧寺取得。”
堂上保寧寺眾人嘩然,賀氏面色驟變,脫口而出:“不可能!此香……從不對外銷售!”
簡知衡微一頷首,語氣溫潤卻帶鋒:“好在我也并非購買,而是――取證。”
他此一出,堂上如被微風卷起暗涌,每個人都臉色各異。
縣令皺眉問道:“取證?取什么證?”
仵作呆立原地,聽得“取證”二字,眼皮猛跳,喉結上下滾動,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敢想的事。
李自德的飛快掃過仵作與保寧寺幾人,又落在了沈蕙笙身上,他眸光微動,只將兩手背后,緩緩挺直了身子。
簡知衡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垂眸看了眼那盒香,他拾起一柱香,指腹輕輕一抹,金粉便落于公案上,閃著細碎的光。
“佛前焚香,原應清凈。”
他語氣平和,卻隱藏鋒意:“可這香,并不為佛而制,而是――為人心所求。我要取的,是它暗藏的金粉。”
縣令勾起嘴角問道:“金粉?金粉又和此案有什么關系?這香灰包可是灰色的,不是金色的,簡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