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為民這樣在逆流中堅守最終卻慘遭淘汰的“逆淘汰樣本”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一種在扭曲官場生態下的生存策略——“躺平”。當專案組的調查觸角深入到清州市各個部門,梳理人事脈絡和項目決策過程時,一個熟悉的名字再次進入視野——孫曉明,那位曾在李正峰面前侃侃而談“躺平”哲學的市國土局原土地利用科科長,如今已“榮升”為市地震局副局長。
他的升遷軌跡和其在關鍵崗位上的作為,在專案組重新審視下,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面貌,成為了“躺平者”如何在腐敗生態中如魚得水的典型樣本。
孫曉明被“請”到專案組駐地配合調查時,依舊保持著那副標志性的、略帶圓滑的笑容,只是眼神深處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他被安排在一間詢問室,而非審訊室,但空氣中彌漫的嚴肅氣氛讓他明白,這次談話絕非尋常。
負責與他談話的是專案組一位擅長心理觀察的年輕干部,李正峰則在隔壁通過單向玻璃觀察。
“孫局長,請您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在國土局土地利用科工作期間,經手的一些項目情況。”年輕干部語氣平和地開場。
孫曉明搓了搓手,臉上堆起慣有的笑容:“哎呀,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在國土局就是個小科長,按章辦事,沒什么特別的。后來組織照顧,調我到地震局,也是想讓我在更清閑的崗位上發揮余熱嘛。”他試圖將自己定位為一個無足輕重、被動服從的角色。
“是嗎?”年輕干部翻開一份卷宗,“但是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在您擔任土地利用科科長期間,經您手初審或參與審核的、后來被證實存在嚴重問題的土地變性、出讓項目,有七宗之多。包括城東綠地變別墅區、原機械廠地塊違規協議出讓給長路集團等。在這些項目的初審意見上,您的簽名都很清晰,而且大多簽署的是‘符合程序’或‘原則同意’。”
孫曉明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解釋道:“同志,您要知道,我們科室只是初審,提出初步意見。最終拍板的是局領導,甚至是市領導。我們主要是看材料是否齊全,程序是否走到,具體的業務判斷……能力有限啊。”
“能力有限?”年輕干部追問,“可據我們了解,您是土地管理專業科班出身,有二十多年從業經驗,當年也是業務骨干。對于這些明顯存在規劃沖突、評估報告存疑甚至土地出讓價格嚴重偏離市場價格的項目,以您的專業能力,真的看不出問題嗎?還是說……看出了問題,但選擇了視而不見,甚至……主動配合?”
孫曉明的額頭開始冒汗,他拿起紙巾擦了擦:“這個……領導有指示,我們下面的人也不好硬頂嘛。要講政治,顧大局……有時候,明知有問題,但為了推動工作,也只能……只能先放行。”
“講政治?顧大局?”觀察室里的李正峰聽到這里,眼神冰冷。他拿起內部通話器,對詢問室內的干部低聲說了幾句。
年輕干部會意,轉變了問話策略,不再糾纏具體業務,而是直指核心:“孫局長,我們查閱了您個人及家庭的財產申報情況,發現您在擔任國土局科長后期,以及調任地震局副局長前后,您和您愛人的賬戶有多筆不明來源的大額資金存入,總計超過兩百萬元。同時,您兒子在海外留學的費用,也遠超您家庭的正常收入水平。您能解釋一下這些資金的來源嗎?”
這個問題如同致命一擊,瞬間-->>擊潰了孫曉明精心維持的“躺平”面具。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再也笑不出來了。
“我……我……”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還有,”年輕干部乘勝追擊,“根據其他涉案人員交代,在幾次關鍵的土地項目審批過程中,您都‘恰好’出差、休假,或者以其他理由回避了關鍵的評審環節,為項目的違規操作打開了綠燈。事后,您都收到了來自特定關系人支付的‘辛苦費’或‘咨詢費’。這難道也是‘講政治’、‘顧大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