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還在下。
雨水順著屋檐砸在青石板上,濺起一片水霧。蕭玄站在二皇子府正門前,衣袍濕透,發絲貼在額角,手中緊握那把從貨棧繳獲的北狄彎刀。他身后,三只木箱被不良人抬著,箱面“彎月加星”的標記清晰可見。袁天罡押著趙德,跟在最后。
沒有人說話。
守衛打開大門后,已嚇得癱軟在地。庭院里燈火未熄,主院方向亮著光。他知道,蕭烈還在等消息。
蕭玄邁步向前。
腳步聲在雨中很沉。
他穿過回廊,推開主院大門。蕭烈坐在案前,手中折扇半開,臉上帶著冷笑。
“你來做什么?”他開口,聲音平靜。
蕭玄沒有回答。他將彎刀放在案上,發出一聲悶響。接著,賬冊、火油罐、軍服一件件擺出。最后,是那顆青黑色的藥丸。
“這是醉心散。”蕭玄說,“你在趙德身上留的滅口毒藥。”
蕭烈眼神一顫,但很快恢復。
“荒唐。”他合上折扇,“這些東西,誰都能偽造。你抓了個掃灑太監,就敢說我通敵?蕭玄,你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子,也配站在這里指責令兄?”
蕭玄轉身,對門外道:“帶進來。”
趙德被推到殿中,撲通跪下。
“二皇子……小人招了!”他聲音發抖,“每月初三,我在三江口接船,把兵器運往北境。您親口說,這些貨不進兵庫,直接送去邊關暗樁。藍玉腰牌是您給的,密室授命時,您還說若事敗,吞藥自盡,家人可保……”
蕭烈猛地站起。
“住口!”
他盯著趙德,眼中殺意翻涌。
“你一個賤奴,也敢在金殿胡亂語?我何時見過你?何時給你腰牌?你袖口的朱砂墨,分明是戶部流出的贓物,與我何干!”
蕭玄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頁,攤開。
“這是戶部三月出入記錄。趙德原是內務府雜役,三個月前調入你府中,再未登記露面。但他卻能拿到只有你信使才有的藍玉腰牌。”他指向趙德左袖,“你抄錄命令時沾了墨,這痕跡與戶部專用朱砂墨完全一致。”
他又拿起火藥桶,打開蓋子。
“黑火藥,干燥無潮,出自北狄軍匠之手。賬冊上寫‘三成歸上’,我們查了筆跡,那個‘上’字,原是‘烈’字涂改而成。”他看向蕭烈,“你改得不夠徹底。”
大殿陷入沉默。
群臣交頭接耳,聲音漸起。
蕭烈額頭滲出冷汗,但仍在強撐。
“證據呢?誰證明這賬冊是真的?一個走卒的話,你也信?”
蕭玄點頭。
一名醫官上前,將藥丸放入香爐焚燒。煙氣升起,帶著一絲苦腥。
“此為北狄秘毒醉心散。”醫官拱手,“服者七日癲狂而死,常用于清除叛徒或死士。”
蕭烈臉色終于變了。
他忽然笑了,笑聲尖銳。
“好啊,蕭玄,你真是好手段!編一套故事,拉一個瘋奴,就想定我的罪?今日我不殺你,難消心頭之恨!”
話音未落,他拔劍而出。
寒光一閃,直刺蕭玄胸口。
殿前禁軍驚呼,紛紛拔刀。
蕭玄未動。
劍尖離他咽喉僅寸許,驟然停住。
皇帝猛然拍案而起,聲音震殿。
“夠了!”
他站起身,臉色鐵青。
“蕭烈!你竟敢在金殿持劍行兇?來人!拿下他,押入天牢,待審!”
兩名禁軍沖上前來,奪下長劍,架住蕭烈雙臂。
“你們放開我!”他嘶吼,“蕭玄構陷于我!父皇!他是想奪嫡!他是想逼宮!”
皇帝不語,只揮手。
禁軍拖著他往外走。他一路掙扎,怒罵不止。
“蕭玄!你不得好死!你等著!北狄不會放過你——”
聲音漸遠,消失在雨幕中。
大殿安靜下來。
群臣低頭,無人敢看蕭玄。
他站在原地,手中仍握著那本賬冊。衣袍未干,眉間朱砂痣在晨光中格外顯眼。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看著皇帝。
皇帝坐回龍椅,神情復雜。
“你……早就準備好了?”他問。
蕭玄點頭。
“昨夜查獲證據,連夜整理。今日早朝,必須當眾呈報。否則,此事不了了之。”
皇帝閉眼片刻,再睜開時,目光沉重。
“你母妃當年……也是這樣被人誣陷通敵。”他低聲說,“朕信了讒,鑄成大錯。如今……你替她討回了公道。”
蕭玄垂眸。
沒有回應。
皇帝看向群臣。
“二皇子蕭烈,私通北狄,販運軍械,圖謀不軌,證據確鑿。即日起,削去爵位,廢為庶人,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群臣齊聲應是。
無人反對。
皇帝又看向蕭玄。
“你此次立功,實乃社稷之幸。朕……虧欠你太多。”
蕭玄抬頭,目光平靜。
“兒臣不敢居功。只求陛下明察秋毫,還天下一個公道。”
皇帝點頭,似有千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嘆息。
“退朝吧。”
無人動。
蕭玄仍站在原地。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緩緩開口。
“你還有事?”
蕭玄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放在玉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