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在校場地面,鐵甲反射出刺眼的光。
蕭玄站在點將臺邊緣,右手握緊欄桿。他剛從偏殿出來,體內那股勁氣還在經脈中緩緩流動。他沒有多想,直接走向校場中央。袁天罡已經帶著禁軍列陣完畢,百名士兵身穿玄甲,手持長戟,站成三排方陣。
“開始。”蕭玄說。
袁天罡抬手,一面黑色令旗展開。第一式為雁行陣,左翼前突,右翼后撤,中軍斜進。腳步聲整齊劃一,地面微微震動。蕭玄閉上眼,用剛剛打通的勁氣感知全場。他能感覺到每個人的呼吸節奏,發現第二排第七人步伐稍快,第三排第十三人落地偏重。他立刻開口:“第七列,壓半步;第十三列,落足輕三分。”
聲音不大,但傳到了袁天罡耳中。袁天罡不動聲色,旗尖微轉,一道新指令打出。隊列瞬間調整,原本細微的錯亂消失不見。
張遠山站在校場東側高臺上,雙手拄著混元錘。他本不想來,但聽說是袁天罡親自操練,便起了疑心。他見過太多花架子,嘴上說得好聽,實戰一塌糊涂。他盯著那些“迷蹤步”,眉頭皺著。這種步法不走直線,來回穿插,像跳舞一樣。他低聲哼了一聲。
可接下來的變化讓他睜大了眼。
雁行陣剛成,袁天罡突然收旗,雙臂一展。令旗未落,士兵已動。魚鱗陣瞬間成型,前排蹲跪,后排挺戟,側翼包抄。動作快得連風都追不上。緊接著弓弩手就位,三十支箭同時上弦,箭頭對準靶心。一聲令下,齊射而出。三十支箭幾乎落在同一個位置。
張遠山的手指松開了錘柄。
他知道這不容易。百人同步,不只是練得多就行。必須有統一的號令體系,精準的反應訓練,還要有人能鎮住場面。他看向蕭玄。年輕人站在臺上,神情平靜,仿佛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呼吸同步法。”蕭玄對袁天罡說。
袁天罡點頭。他拿出一塊銅哨,吹出一段短促的音律。士兵們隨著節奏調整呼吸,一步一踏,如同一人。這是《天罡訣》中的感知延伸——蕭玄用自己的內息捕捉集體頻率,再由袁天罡轉化為可執行的節拍。
操練繼續。虛實八變逐一展開:先是假退誘敵,再突襲破陣;接著夜襲模擬,所有火把熄滅,僅靠手勢與腳步完成調度。最后是圍殺演練,十人小隊在無指揮情況下自主配合,將“敵將”逼入死角。
全程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當最后一陣收勢,百名士兵立正歸位,甲胄未亂,呼吸平穩。整個校場安靜下來。
張遠山走下高臺,一步步走向點將臺。他的腳步很重,每一步都像是在稱量什么。他在臺前停下,抬頭看著蕭玄。
“誰教你的這套東西?”
“袁統領所授。”蕭玄答。
張遠山轉向袁天罡:“你從哪學來的?”
袁天罡抱拳:“《天罡三十六計》,祖傳兵法。”
張遠山沒再問。他轉回身,環視整支軍隊。這些人是他親手挑出來的老兵,原本各有派系,互不買賬。現在卻像一把刀,鋒刃一體。
“二十年了。”他說,“我沒見過這樣的兵。”
他抬起手,向蕭玄拱了拱。這一禮很正式,不是長輩對晚輩的隨意點頭,而是臣子對主上的敬意。
“殿下治軍有方,此番操練,實乃我大梁之幸。”
他說完這句話,眼角輕輕抽了一下。他自己也察覺到了。這句話出口時,他心里某個地方落下了。
蕭玄沒有回應。他只是走下臺階,走到隊伍最前方。他伸手摸了摸一名士兵肩上的甲片。上面有刮痕,是昨夜訓練時留下的。他問:“累嗎?”
士兵挺胸:“不累!”
又問第二人。
“還能再練!”
第三人、第四人……每一人都回答得干脆。他們的眼神不一樣了。以前是應付差事,現在是有目標。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為什么做。
蕭玄回頭看了眼袁天罡。袁天罡站在陰影里,手按唐刀,目光掃過四周。他知道還有人在看。王府里總有眼睛盯著這里。但他不在乎。
“三日后。”蕭玄說,“演‘夜襲斬營’。”
袁天罡點頭:“無火照明,突襲破陣,是否加入敵情干擾?”
“加。”蕭玄說,“讓斥候提前埋伏,設三道關卡。我要看看他們能不能在被誤導-->>的情況下找到主帳。”
命令下達,士兵迅速解散。有人開始檢查武器,有人聚在一起復盤剛才的動作。一個老卒甚至主動組織十人小隊加練迷蹤步。
張遠山沒走。他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
“你母親若在,會為你驕傲。”他說。
蕭玄沒說話。他低頭看了眼胸前的銀鎖。它貼在皮膚上,有點涼。昨夜他用手指劃出磚痕,今天他讓百人走出鐵流。變化是從他開始的。
“張統領。”他說,“北境防線最近如何?”
張遠山一愣。他沒想到蕭玄會問這個。
“還算穩固。但糧餉有問題。兵部撥下來的份額少了兩成,說是南疆戰備優先。可我知道,那邊根本沒動靜。”
“賬冊是誰管?”
“王翦。他每月親自核驗,從不讓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