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兗州府外,一處隱秘的山谷盆地。此地遠離官道,人跡罕至,唯聞松濤陣陣,溪流淙淙。然而,在盆地最深處,卻隱匿著一座香火鼎盛卻不為外人所知的寺廟——石佛寺。寺名尋常,內里卻乾坤暗藏。此處,正是自元末以來便屢剿不絕的白蓮教一支重要分支——“彌勒教”的核心據點之一。
夜幕低垂,寺內大殿卻燈火通明,與山外的寂靜漆黑判若兩個世界。殿內不供三世佛,不立菩薩像,唯有一尊巨大的、面帶詭異笑容、肚臍處綻放金色蓮花的彌勒佛鎏金坐像矗立中央,俯視著下方。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檀香和一種奇異的、略帶甜膩的草藥焚燒氣息,令人吸之昏昏然,又隱隱亢奮。
數十名身著白色或赭紅色法衣的教徒垂首跪坐,口中念念有詞,誦著“真空家鄉,無生老母”的經文,眼神狂熱而迷離。他們的面容大多飽經風霜,帶著底層民眾的苦難印記,此刻卻被一種近乎癲狂的信仰光芒所籠罩。
驟然間,誦經聲戛然而止。
大殿側門開啟,一名身著繡有金色蓮紋的玄色法衣、頭戴蓮花寶冠的身影,在四名精悍護法金剛的簇擁下,緩步走出,登上法壇。此人年約四旬,面容清癯,長須及胸,本有幾分仙風道骨之相,但一雙細長的眼睛開闔之間,卻閃爍著一種極度貪婪、野心與冷酷混合的光芒,破壞了整體的祥和,反而透出一股邪異的魅力。他便是自封的“彌勒轉世”、石佛口一脈的教尊。
“彌勒”目光掃過下方虔誠的信眾,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弧度。他緩緩抬起雙手,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能蠱惑人心的磁性:
“無生老母,慈悲降世!紅塵苦海,末劫已至!唯有皈依吾教,誦吾真,方能避劫超生,往生真空極樂之鄉!”
信徒們頓時激動起來,紛紛以頭搶地,高呼:“彌勒降世,普渡眾生!教尊慈悲!”
“彌勒”享受了片刻這至高無上的崇拜,才微微抬手,壓下喧囂。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森寒:
“然則!當今朝廷,朱門昏聵,殘暴不仁,視我百姓如草芥!更兼北元妖氛再起,勾結權貴,欲亡我華夏衣冠!此乃末世之兆,魔君臨朝!”
他猛地指向北方,厲聲道:“今有紫微星黯,真龍蒙塵!有圣嗣賢王,不忍見江山傾覆,黎民涂炭,欲效湯武之事,起兵靖難,清君側,正乾坤!此乃順天應人之舉!”
這番極具煽動性的話語,將朝廷、北元乃至天象都拉出來作為敵人,瞬間點燃了信徒們心中的仇恨與狂熱,紛紛怒吼:“順天應人!清君側!正乾坤!”
“彌勒”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得色,聲音再次拔高,充滿誘惑:“爾等皆乃老母選民,身負護法重任!此番助圣王成就大業,便是無量功德!待新朝鼎立,爾等皆是從龍功臣,可享無盡富貴榮華,子孫永世蒙蔭!更能得老母接引,早登極樂!”
“愿為教尊效死!愿為圣王前驅!”信徒們徹底瘋狂了,仿佛已經看到了天堂和富貴在向自己招手。
成功煽動起信眾的情緒后,“彌勒”才志得意滿地退回后殿一間守衛森嚴的密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