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寒意仿佛有生命般,順著褲腿鉆進來,纏繞上骨骼,直透骨髓。空氣里彌漫著陳年機油、冷卻液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臭氧被凍結后的金屬氣味。暗金色的光芒從“竊時者”周身流淌而出,勉強照亮了腳下陡峭向下的金屬階梯,階梯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霜,踩上去發出“嘎吱”的脆響,在這極致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赫伯特和羅蘭拖著安置巴頓與索恩的簡易拖架,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艾琳緊跟在后面,一只手扶著冰冷潮濕的墻壁,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按著自己抽痛的太陽穴。維克多教授在羅蘭的攙扶下,渾濁的眼睛卻異常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通道兩側是裸露的、布滿了各種閥門、管道和早已熄滅的指示燈的金屬墻壁。許多地方可以看到激烈的戰斗痕跡――能量武器燒灼出的焦黑凹坑,利爪撕裂的深刻劃痕,甚至還有一些已經凍結發黑、難以辨認原本顏色的噴濺狀污漬。這里顯然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攻防。
“這里……是一個前哨站,”維克多教授嘶啞地低語,聲音在狹窄的通道里產生微弱的回音,“舊共和國時代……為了監控北境能量異常建立的……‘靜默堡壘’之一。看這些符文……”他指向墻壁上一些被冰霜半掩蓋的、與教堂墻壁上同源的齒輪與冰晶徽記,以及更加復雜的能量導流紋路,“……結合了工程學與早期的回響抑制技術……是為了……研究和隔離某種東西……”
他的分析被走在最前面的“竊時者”打斷。
“到了。”
階梯到了盡頭,前方是一扇巨大的、由某種暗藍色合金鑄造的圓形氣密門。門中央有一個需要多重驗證的轉盤鎖,周圍連接著數根手臂粗細、但早已被切斷或凍結的能量導管。門體上同樣布滿了戰斗痕跡,甚至有一個巨大的、向內凹陷的爪印,仿佛曾有什么龐然巨物試圖強行破門而入。
“竊時者”沒有使用暴力,他只是將手按在冰冷的門體上,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水流般滲入門的縫隙和內部結構。片刻之后,內部傳來一連串“咔噠”的輕響,像是塵封了無數年的機括被重新喚醒。隨后,在一陣低沉的、仿佛來自遠古的嘆息聲中,這扇厚重的圓形大門緩緩地向內滑開,帶起一片飛揚的冰晶塵埃。
門后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大廳,穹頂高聳,由交織的金屬桁架支撐。大廳中央,是一個如同巨大水晶簇般的、散發著微弱藍白色光芒的復雜裝置,它由無數透明的、內部流淌著液態光華的管道和棱鏡構成,即使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低溫寒氣和一種絕對的“靜默”感――這正是“竊時者”所說的“低溫核心”與“絕對靜默場發生器”的結合體。
圍繞著這個核心裝置,是數圈控制臺和布滿各種儀表、屏幕的工作站。許多屏幕還保持著最后時刻定格的數據流或警報紅光,操作椅上散落著一些早已凍僵、覆蓋著白霜的骸骨,它們保持著生前的姿態,有的趴在控制臺上,有的倒在地上,手中還緊握著工具或武器。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大廳邊緣,一個相對完整的、由透明材料隔出的休息區內――
一個人影,背對著他們,坐在一張桌子旁。
他穿著厚實的、帶有舊共和國北境邊防軍徽章的防寒服,頭上戴著厚厚的護耳棉帽,肩膀和帽子上落滿了灰塵。他一動不動,仿佛也是一尊冰雕。
“竊時者”暗金色的瞳孔微微閃爍,似乎有些意外。他緩步向前,無形的力場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
就在這時,那個背對著他們的人影,忽然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覆蓋在他身上的灰塵簌簌落下。然后,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那個人影……緩緩地、帶著一種仿佛生銹齒輪般僵硬滯澀的動作,轉過了頭。
那不是活人的臉。皮膚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蠟色,布滿了細微的冰裂紋路。一雙眼睛是渾濁的、幾乎完全白色的晶體,沒有任何光彩。但他的嘴唇卻微微翕動著,發出一種如同兩塊冰摩擦般的、斷斷續續的聲音:
“外……來……者……冰風鎮……不……歡迎……活物……”
赫伯特倒吸一口涼氣,幾乎要驚呼出聲。羅蘭瞬間將手按在了腰間的能量匕首上。艾琳更是嚇得后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亡靈?被寂靜回響凍結的殘留意識?還是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造物?
“竊時者”卻似乎來了更大的興趣,他走近幾步,暗金色的光芒籠罩住那個“人”,仔細地“掃描”著。
“有趣的‘存在’……”他重疊的聲音帶著研究的意味,“肉體早已死亡……靈魂也近乎消散……僅憑一絲執念和對這片‘靜默力場’的依附……維持著這點……殘響。你……是這里的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