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塊浸了墨的絨布,沉沉壓在小鎮上空。
湄若坐在床榻上,雙腿盤起,指尖縈繞著淡淡的金芒。
她沒再追求修為境界的突破――這個世界的天地規則不支持飛升,倒不如將靈力反復提純、壓縮。
就像釀酒,別人的靈力是新釀的米酒,烈則烈矣,卻少了醇厚;
她偏要在壇子里反復蒸餾,直到煉出能點燃驚雷的烈酒,別人一擊可炸山岳,她的力量卻能劈開連綿的脈系。
這便是她修的《揚州慢》的妙處,以生機之力溫潤經脈,才能扛住這般極致壓縮的靈力沖擊,換了旁人,早就經脈寸斷了。
正凝神淬煉靈力,一股陰澀的妖氣突然從滲進來,像條滑膩的蛇,順著門縫往屋里鉆。
湄若眉頭微蹙――不是小青的氣息。
小青的妖氣帶著草木清氣,鮮活靈動,而這股妖氣,腥甜中裹著腐味,不是什么良善的妖。
她收了功,指尖金芒一閃而逝。
剛推開門,隔壁的房門也“吱呀”一聲開了,白安站在門口,靛藍色的褂子在廊燈下泛著柔光,臉色卻有些發白。
“你也察覺到了?”湄若問。
白安點頭,聲音帶著點沙啞:“嗯,剛才有股妖氣想拉我入幻覺,沒成功。”畢竟境界在那擺著呢!還是只麒麟。
他話音未落,斜對面的房門也開了,小青怒氣沖沖地竄出來,青衫下擺掃過廊柱,帶起一陣風:“哪來的不長眼的東西!敢在姑奶奶面前放妖氣?活膩歪了是不是!”
她本在休息,冷不丁被股陰邪妖氣纏上,以為是哪個不開眼的小妖敢挑釁,頓時炸了毛。
“別沖動。”湄若按住她的肩膀,“那妖氣雖濃,卻虛浮得很,想來修為不高,怕是因為妖氣收不住。”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頓住――這話豈不是也在說小青?
小青果然沒聽出弦外之音,只拍著胸脯保證:“放心!看我把它揪出來打回原形!”
三人輕手輕腳走下樓梯,客棧大堂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煤油燈的光暈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子,角落里的桌子旁,九叔還保持著坐姿,脊背挺得筆直,眼睛閉著,像是在閉目養神。
“九叔?”湄若試探著喊了一聲。
沒回應。
走近了才發現,九叔的眉頭緊緊鎖著,額角滲著冷汗,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他面前的茶杯已經空了,杯沿上凝著層白霜,顯然是被妖氣侵過。
“是幻境。”小青湊近聞了聞,皺起鼻子,“是那小妖,這幻境能勾起人心里最深的恐懼。這小妖倒是有點小聰明,知道用這種陰招。”
湄若點頭。她自己帶著被動的防幻覺buff,加上修為遠超那妖,自然不受影響;
白安身具麒麟血脈,百邪不侵,幻境剛靠近就被祥瑞之氣沖散了;
只有小青和九叔,一個是精怪,對同類妖氣敏感防備,一個是凡人修士,雖有法力護體,卻架不住這陰邪妖氣專攻心神。
“得救他?”白安輕聲問,目光落在九叔痛苦的臉上,有些不忍。
湄若正想說讓小青試試用妖氣對沖,畢竟都是精怪,或許有辦法。
沒等開口,就見白安抬手按住九叔的眉心,另一只手的食指飛快地在嘴里咬了一下,擠出一滴殷紅的血珠,精準地滴在九叔的眉心。
那滴血珠觸到皮膚,瞬間化作一道金芒,像條小蛇般鉆進九叔的額頭。九叔猛地打了個寒顫,緊鎖的眉頭緩緩松開,睫毛顫了顫,眼看就要醒過來。
白安做完這一切,才后知后覺地轉過身,對上湄若的目光。
他看到湄若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沉得像結了冰,頓時有些心虛地往后縮了縮,小聲解釋:“我沒割手……”
他知道湄若最不喜歡他隨便放血,哪怕只是指尖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