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上傳來輕緩的腳步聲,帶著藏式氈靴特有的柔軟質感。
白瑪扶著扶手慢慢走下來,身上還穿著那件靛藍色的藏袍,袖口繡著銀線的祥云紋,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小官,若若,你們在做什么?”
白瑪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藏語口音,“官”字發得輕而軟,“若”字尾音微微上揚,像山澗流水打在石頭上的調子。
張海客猛地抬頭,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牢牢釘在白瑪臉上。
這張臉……
歲月掩不住那份沉靜的溫柔,尤其是那雙眼睛,像納木錯的湖水,干凈得能映出人心。
可這張臉,他看向白安,又看向湄若所說湄若跟白安有三四分像,那白安跟白瑪最少有五分像――那是族長的母親,白瑪?
按二叔張隆半描述,白瑪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安置在墨脫的藏海花田下,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沉睡”著。
怎么會……活著?還出現在這里?
張海客的目光在白瑪和湄若之間來回打轉,湄若跟白瑪也很像。
張海客喉結上下滾動,有無數個問題堵在嗓子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視線掃過她藏袍上的銀線刺繡,掃過她看向白安時眼底的暖意――這分明是活生生的人,有溫度,有氣息,絕不是幻覺。
“別看了,一個是你家族長的阿媽,一個是你家族長的姐。”黑瞎子啃著蘋果,把果核往垃圾桶里一扔,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是不是覺得世界觀被顛覆了?”
白瑪聽到這話,頓了頓,眼角漾開點笑意。
她早就知道湄若自稱是白安的姐姐,也知道這對雙胞胎出生時其實白安早了三分鐘,該是哥哥。
可看湄若每次喊“小官”時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看白安默認縱容的態度,她便覺得,誰當姐姐誰當哥哥,實在沒什么要緊。
張海客卻像被雷劈了似的,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動作太急,扯得胸口的傷口一陣劇痛,他“嘶”了一聲,低頭一看,紗布邊緣已經滲出了暗紅的血漬。
“不可能!”他失聲喊道,聲音都在發顫,“白瑪夫人……她怎么可能活著?她應該在墨脫……在藏海花田下……”
他沒失憶,他清清楚楚記得他二叔張隆半的描述,記得那些關于“沉睡”的秘密。
那不是能輕易打破的禁錮,更別說人活著,還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怎么,很驚訝?”湄若放下手里的醫書,抬眼看向他,眉梢挑起,眼底帶著點似笑非笑的嘲弄,“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卻像塊石頭砸進張海客心里。
是啊,他知道。他知道張麒麟從格爾木的療養院被救出來,知道他被家族當作“棄子”,知道白瑪是他的軟肋。
可他不知道,有人能把這軟肋從絕境里撈出來,還護得這么好。
張海客的目光再次落到湄若身上,這一次,所有的震驚都變成了了然。
活著的白瑪,被救走的族長,在所有人視線里憑空消失的三年,能在德國安安穩穩上大學的族長,還有國內傳聞里那個把張日山和李家小子扔進青銅門的神秘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