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拉薩的路上,車里一片沉默。
周正華和林薇還在消化剛才在密室中獲得的信息――地球是宇宙封印的陣眼,人類是封印的陣靈,而銀河之心才是真正的核心。這個概念對他們來說太宏大了,大到幾乎超出了理解范疇。
蘇楊看著車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象――藍天,白云,雪山,偶爾掠過的牦牛群和經幡。這一切看起來如此真實,如此平凡,誰能想到這平凡之下,隱藏著一個關系到整個宇宙存亡的隱秘?
“蘇楊,”周正華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那些玉簡里說的……都是真的嗎?”
“真的。”蘇楊沒有回頭,“我在另一個世界看到的古籍記載,和玉簡的內容基本一致。只是玉簡更詳細,給出了具體的方法。”
“用人類的情感來維持封印……”林薇推了推眼鏡,“這聽起來像某種……集體潛意識工程。如果這個理論成立,那么心理學、宗教學、甚至藝術,都可能是在無意中參與這個封印系統的運作。”
她的思維總是很理工科,喜歡用系統工程的視角看待一切。
“可以這么理解。”蘇楊點頭,“人類文明中的所有正面價值――愛、慈悲、希望、正義、責任――都是在為封印提供能量。而負面價值――仇恨、恐懼、絕望――則會削弱封印。”
“所以寂滅組織在傳播虛無主義。”周正華明白了,“他們不是在宣揚某種具體的惡,而是在消解一切意義,讓人類陷入情感荒漠。沒有情感波動,封印就沒有能量來源。”
“沒錯。”蘇楊說,“他們在地球上活動了幾百年,甚至更久。用各種方式瓦解人類的信念系統,制造沖突和絕望。最近的全球性焦慮、意義危機、虛無主義盛行,可能都有他們的推波助瀾。”
扎西一邊開車一邊聽著,這時忍不住問:“那我們藏族人的信仰……也是在為封印提供能量嗎?”
蘇楊想了想:“信仰是一種強烈的情感投入,它會產生穩定的能量流。不同的文明,不同的信仰體系,本質上都是同一種能量的不同表現形式。就像……”
他斟酌著用詞:“就像不同的樂器演奏同一首曲子。樂器不同,音色不同,但旋律是相通的。”
這個比喻讓扎西若有所思。
車子抵達拉薩,“燭龍”西藏分部的安全屋。這是一棟不起眼的藏式民居,但內部配備了最先進的通訊和安全設備。
眾人安頓下來后,蘇楊立即聯系了其他幾個小隊。
視頻會議接通,四個畫面同時出現在屏幕上:
左上角是埃及的蘇雨桐,她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眼神興奮:“蘇先生,我們在金字塔內部有了新發現。除了星圖密室,還有一個更深的密室,里面有一些……生物樣本。”
“生物樣本?”
“是的。”蘇雨桐調出照片,“看起來像是某種古老生物的遺骸,但不是人類。骨骼結構更輕盈,顱骨容積比現代人類大百分之三十。最奇怪的是,它們的dna序列中有一些……非地球的堿基對。”
非地球的dna。
這意味著,那些“星神后裔”可能真的是外星文明,或者至少,是與地球生物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
右上角是瑪雅的陳天華教授:“我們這邊也有發現。瑪雅天文臺的地下,有一個完整的能量監測系統,還在運作。數據顯示,地球的情感能量流正在逐年減弱,尤其是最近二十年,衰減速度加快了百分之三百。”
這個數據讓所有人都心頭一沉。
“寂滅組織在加速他們的計劃。”蘇楊沉聲道,“我們必須盡快行動。”
左下角是百慕大小隊的負責人,一個海軍出身的硬漢,姓李:“蘇先生,我們的深海探測器在百慕大三角海底發現了巨大的水晶結構。初步掃描顯示,水晶內部封存著完整的銀河系能量圖譜。但更詭異的是……”
他頓了頓:“水晶周圍有強烈的時空扭曲現象。我們的探測器在接近時,出現了時間錯亂――一個探測器顯示進入時間只有三分鐘,但控制臺記錄它失聯了三小時。”
時空扭曲。這和嘆息星淵的情況類似。
“不要冒險接近。”蘇楊下令,“收集外圍數據就好。保護人員安全是第一位的。”
“明白。”
右下角是秘魯小隊的匯報:“馬丘比丘遺址的能量節點對應‘喜悅’。我們分析了當地的祭祀儀式和節日傳統,發現印加人通過慶典、音樂、舞蹈來維持這個節點的活性。現在這個節點……幾乎完全沉寂了。”
“沉寂是什么意思?”周正華問。
“就是沒有能量輸出。”秘魯小隊的負責人解釋,“其他節點雖然也在衰減,但至少還有微弱的能量流。馬丘比丘節點在過去五年里,輸出歸零。我們懷疑,寂滅組織在那里做了什么。”
喜悅節點的沉寂。
這意味著七情煉心陣缺了一環。
蘇楊眉頭緊鎖。如果沒有喜悅,陣法就無法完整,封印就無法加固。
會議結束后,蘇楊一個人站在安全屋的陽臺上,望著遠處的布達拉宮。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灑在宮殿的金頂上,神圣而莊嚴。街道上,朝圣者還在虔誠地磕長頭,一步一步,向著心中的圣地前進。
信仰,希望,虔誠……這些情感如此真實,如此強大。
可為什么,還不夠?
“你在擔心喜悅節點。”凌霜走到他身邊。
蘇楊點頭:“七情缺一不可。如果喜悅節點完全沉寂,就算我們湊齊了其他六種情感,陣法也無法啟動。”
“也許……”星璇也走過來,“喜悅不需要依靠那個節點。節點只是放大器,情感本身才是源頭。只要我們能產生足夠強烈的喜悅,就能激活節點,而不是反過來。”
這個思路讓蘇楊眼睛一亮。
對啊,節點只是能量的匯聚和放大裝置。真正的能量源頭是人類的情感本身。
如果能在七夕之夜,通過某種方式讓足夠多的人產生強烈的喜悅,或許就能重新激活馬丘波丘節點。
“但怎么做到呢?”蘇楊思考,“讓全球幾十億人在同一時間感到喜悅……”
“音樂。”凌霜突然說。
蘇楊看向她。
“蘇明月的音樂會。”凌霜繼續說,“七夕之夜,如果她能在全球范圍內舉辦一場音樂會,用音樂傳遞希望和喜悅……”
“不可能。”蘇楊搖頭,“就算她是最頂級的鋼琴家,一場音樂會的受眾也是有限的。而且,寂滅組織肯定會破壞。”
“不是現場音樂會。”星璇接話,“是直播。通過互聯網,向全球直播。如果再加上‘燭龍’的技術支持,或許能覆蓋足夠廣的范圍。”
這個想法很大膽,但……理論上可行。
蘇楊立刻聯系林國棟,提出了這個設想。
林國棟聽完后沉默了很久:“蘇先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如果我們在七夕之夜動用國家力量,在全球范圍內推送一場音樂會,這會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甚至可能暴露‘燭龍’的存在。”
“但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蘇楊說,“而且,我們不需要用‘燭龍’的名義。可以用商業合作的方式,讓蘇明月的經紀公司操作。我們只在幕后提供技術支持,確保信號覆蓋和內容安全。”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我需要請示上級。”林國棟最終說,“給我二十四小時。”
通話結束后,蘇楊知道,這可能是他們最后的機會。
如果上級不同意,他們就只能尋找其他方法。但時間不多了。
當晚,蘇楊做了一個夢。
不是主動連接四女的夢境,而是一個被動的,來自過去的夢。
夢里,他回到了兩年前,離開地球的前夜。
聽雨閣的密室里,年輕的自己正在準備跨界共鳴陣。陣法很復雜,需要大量的能量和精密的計算。
柳蕓、蘇明月、秦雨、趙小婉都在外面。她們知道他要離開,以為他只是要出去尋找線索。
“蘇楊,這次要多久?”柳蕓問。
“可能……幾個月吧。”那時的他說了謊。
“注意安全。”蘇明月輕聲說,“我等你回來聽我練的新曲子。”
“別死在里面。”秦雨的語氣還是那么硬,但眼里有關心。
“我給你準備了一些書。”趙小婉遞過來一個小包,“無聊的時候看看。”
他看著她們,心中有千萬語,但一句都不能說。
因為他知道,這次離開,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氣運之眼竟然看不出他這一次出去會怎樣,這種反常讓他心理很不安。
跨星際傳送陣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失敗了,就是形神俱滅。
但他必須去。
因為寂滅組織的活動越來越頻繁,敵人越來越可怕。如果不去尋找更強大的力量,所有人都會死。
出發的最后的最后一刻,他回頭看了一眼地球
地球上,是四個他深愛的女人,是一個他想要守護的世界。
“等我。”他輕聲說,“如果我還能回來……”
飛船啟動,光芒吞沒了一切。
夢到這里,蘇楊醒了。
臉上有冰涼的液體,是眼淚。
兩年前的選擇,是對是錯?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