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要報仇,無可厚非,可被你殺死的那些人,又該找誰去報仇?他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你捫心自問,死在你劍下的人,是否全都死有余辜?”
此話一出,任盈盈頓時僵住了,一陣木然,半天都說不上話來。
江湖中人,死在她手底的不知凡幾。
她的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
若深究起來,她死一百次都不夠。
岳不群道:“江湖之中,恩怨糾葛,每個人都在為殺人而找借口,可無論你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動聽,那也是殺人,本質上又有什么不同?為報仇而殺人,就一定對嗎?”
任盈盈嘴角抽搐了一下,腦子里亂糟糟的,說道:“身在江湖,豈有不殺人之理?”
岳不群道:“以前你殺人或許只是為了自保,可現在你已經有自保的能力,也沒人威脅到你的生命,為何又要殺人呢?
倘若你習武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人,那社會的安寧誰來維護?人人都自恃武力肆意妄為,天下豈不大亂了?
岳某允你拜入華山門下,便是指望你學得武藝,為天下弱者主持公道,維護和平。
然則,你現在已被仇恨蒙蔽本心,毫無一點責任和擔待,你要我如何幫你?”
“我……我……”任盈盈被說得啞口無,但眼神里的那股仇恨之意依然濃烈,理直氣壯道,“我只是想報仇,有什么錯?”
岳不群看著她這副樣子,便再沒多,長嘆了口氣。
明明能預見任盈盈的未來,知道她報不了仇,可他偏偏又改變不了什么,修道之人最痛苦之處,莫過于此了吧?
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些得道之人不愿出手救世,甚至無視眾生苦難。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無能為力。
在任盈盈的身上,岳不群又悟出了很多的道理,透過任盈盈,反觀己身,心境便又透徹了幾分。
人是很難用語來教化的,人教人,教不會,無論你說得再有道理,也改變不了他們的固執、偏見和愚昧。
道理,只能教化那些有慧根,有悟性,愿意被度化的人。
任盈盈察覺到岳不群臉上那令人難以捉摸的神情后,心里莫名有些慌張,態度也變得柔和了一些,忙道:“我究竟要怎么做,才是對?”
岳不群淡然道:“我現在說話,你認為你還聽得進去么?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我……”任盈盈語塞,已意識到自己現在不過是在強人所難,不知不覺間已經把不滿遷怒到了岳不群身上。
臉頰微微泛紅,浮現出一絲愧疚。
可她也不明白這是為什么,明明岳不群一直在開導她,她非但不感恩,反而恩將仇報。
雖然岳不群沒有生氣,可她心里卻好生過意不去,也只有君子劍岳不群能這般寬宏大量了吧!
“對不起,我不該對您生氣。”
岳不群微微一笑,心里頗覺欣慰:“直到現在,你還沒有明白。世間萬物都是對立統一,沒有絕對的對錯。
你替父報仇,沒有錯。我是讓你放下仇恨,而非否定你替父報仇這件事有錯,兩者并不沖突。”
任盈盈眸子睜得大大的,臉上布滿迷霧,她不明白,兩者有何區別?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