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牌的指引脈動微弱卻堅定，如同黑暗中的螢火，牽引著石星在迷宮般的廢墟中穿行。他避開拾荒者篝火的范圍，沿著建筑外圍破損的維護通道，迂回繞向金屬牌感應的方向——那似乎是凈化廠地下部分的入口之一，一個半埋在地下的、布滿銹蝕管道的巨大門洞。
    越靠近，空氣越潮濕沉悶，那股微綠熒光的“瘴氣”也愈發濃重，帶著甜膩的腐朽氣息，讓石星的呼吸都感到些許滯澀。“定魄”羅盤散發的清涼氣息只能勉強護住他口鼻附近，精神上的壓抑感卻逐漸增強。
    門洞內一片漆黑，如同巨獸張開的食道。石星猶豫了一瞬，但金屬牌的脈動和印記的同步感應都指向這里。他握緊戰術匕首，另一只手舉著“定魄”羅盤充當光源，深吸一口氣，踏入黑暗。
    門洞后是一條向下傾斜的、鋪著防滑格柵的寬敞通道。格柵下是深不見底的檢修空間，傳來汩汩的水流聲。通道墻壁上殘留著緊急照明的燈座，但早已失效。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化學沉淀物和某種…難以形容的、仿佛無數有機物緩慢腐敗的混合氣味。
    走了大約五十米，前方出現了岔路。金屬牌的脈動指向了左側那條更狹窄、向下坡度更陡的通道。
    就在石星準備轉向左側時，他右前方黑暗的通道深處，突然傳來極其輕微的、有節奏的敲擊聲。
    噠…噠…噠…
    三長兩短，停頓，再重復。
    石星的心臟猛地一跳！這是他和墨衡約定的、在無法使用靈能通訊情況下的簡易聯絡暗號！
    “墨先生？”石星壓低聲音，朝著敲擊聲傳來的方向試探著問。
    敲擊聲立刻停止。片刻后，墨衡那熟悉而沉穩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警惕，從黑暗中傳來：“石星？是你？”
    “是我！”石星心中一松，快步朝著聲音方向走去。借著羅盤的微光，他看到墨衡靠坐在一處相對干燥的管道基座旁，左臂衣袖撕裂，露出包扎過的傷口，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
    “太好了，你沒事！”墨衡看到石星完好，眼中也閃過一絲欣慰，但隨即皺眉，目光落在石星手中的“定魄”羅盤和明顯更加污濁破損的衣服上，“你遇到麻煩了？炎玥呢？”
    石星快速將自己與炎玥分開后，遭遇“靜謐之眼”追捕，躲入維修夾層發現骸骨和金屬牌，以及憑借金屬牌指引找到這里的過程簡要說了一遍，略去了印記復蘇和看到幻象的細節，只強調了金屬牌似乎能與某些古老設施產生共鳴。
    墨衡聽著，臉色越來越凝重，尤其在聽到“靜謐之眼”這個名字時。“‘靜謐之眼’……果然他們也插手了。這些‘收藏家’的觸角無孔不入，而且行事更加不擇手段，偽裝成商會，實則與某些上層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接過石星遞過來的金屬牌，仔細感知，眼中閃過震驚，“這紋路……與我們在γ-12節點所見同源！這很可能是一件高級別的身份信物或控制密鑰！你得到它，既是機遇，也可能帶來更大的覬覦。”
    他將金屬牌還給石星：“收好，絕對不要輕易示人。至于炎玥那丫頭……”他嘆了口氣，“她機靈得很，又有火焰靈能傍身，脫身應該不難。我們只能相信她能處理好，并按照約定，在‘銹疤區’其他備用匯合點等我們。”
    “我們現在怎么辦？”石星問，“就在這里等嗎？”
    墨衡搖搖頭，指著石星剛才要去的左側通道：“不。我比你早到片刻，檢查過這附近。你手中金屬牌感應的方向，很可能通往凈化廠真正的核心區域——‘主控室’或‘能源中樞’。那里或許有更完整的古代設施，也可能有我們急需的物資，甚至……離開‘銹疤區’、前往更安全區域的秘密通道。而且，這里的‘瘴氣’……”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通道頂部彌漫的微綠霧氣，眉頭緊鎖：“我感覺不太對勁。這瘴氣不僅僅是化學殘留和靈能輻射的產物。它里面……混雜著一種極其微弱的、活性的、仿佛有生命般的能量質。剛才我試圖用靈能驅散一些來觀察，發現它們竟然會主動吸附和侵蝕靈能，雖然速度極慢。長期暴露在這種環境下，對靈能者和普通人都有害。我們不能在這里久留。”
    石星聞，也仔細感知周圍的瘴氣。在“定魄”羅盤的輔助和印記緩慢復蘇帶來的更敏銳感知下，他果然發現，那些看似飄浮不定的微綠光點，在接觸到墨衡身上散發的、用于探查的微弱靈能時，會有極其細微的“蠕動”和“吸附”現象，如同浮游生物遇到了營養源。
    這瘴氣……是活的？或者至少，蘊含著某種具有侵蝕性的活性成分？
    “金屬牌指引那邊，或許有控制或凈化這些瘴氣的辦法，或者至少，有更安全的環境。”墨衡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受傷的手臂，“我們必須去查看。但要萬分小心，我懷疑，凈化廠的廢棄和這種變異瘴氣的產生，或許都與古代設施的異常有關，甚至可能和你提到的那個‘屏障裂隙’（███-7）的泄漏有關聯。”
    兩人稍作休整，墨衡服用了一些隨身攜帶的傷藥和濃縮營養劑，恢復體力。石星也將炎玥給的“靈能干擾粉塵發射器”和戰術匕首放在最順手的位置。
    準備妥當后，他們一前一后，朝著左側陡峭向下的通道進發。
    通道越往下，空氣越潮濕陰冷，瘴氣也越發濃稠，羅盤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兩三米。地面濕滑，布滿了苔蘚和粘液。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巨大的、仿佛金屬疲勞斷裂的“嘎吱”聲，或者某種液體在管道中奔流的轟鳴。
    石星手中的金屬牌，發出的指引脈動越來越清晰，溫度也略微升高。
    大約下降了近百米，坡度變緩，通道連接到了一個極其廣闊的地下空間。
    這里似乎是凈化廠的“沉淀池”或“反應釜”陣列區。數十個直徑超過二十米、高達數十米的巨大圓柱形金屬罐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在昏暗中。大部分罐體早已銹蝕破損，有的側翻，有的頂端開裂，里面流出或凝固著顏色詭異、散發著惡臭的沉積物。連接罐體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盤繞、斷裂。
    而在這些巨型罐體環繞的中央區域，有一座相對低矮、但結構異常規整的半球形建筑。它的材質與γ-12節點大廳相似，是那種暗銀色的、非金非石的材料，表面流淌著微弱的光澤，與周圍銹蝕的工業設施格格不入。半球建筑的大門緊閉，門上蝕刻著與金屬牌符號同源的復雜紋路。
    金屬牌的脈動，此刻如同共鳴般強烈，直指那扇大門。
    “找到了。”墨衡低聲道，目光掃過周圍那些破損的巨型罐體，“小心，這里結構很不穩定，而且那些罐子里的東西……”
    話音未落，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不遠處一個側翻的巨型罐體，內部忽然傳來一陣沉悶的、如同什么東西在蠕動和翻滾的聲音！緊接著，罐體破裂的缺口處，緩緩涌出一大灘粘稠的、閃爍著微弱磷光的墨綠色膠質！
    那膠質仿佛有生命般，沿著地面緩慢擴散，所過之處，金屬被腐蝕得嗤嗤作響，冒出青煙。更詭異的是，周圍彌漫的瘴氣，似乎被這膠質吸引，朝著它匯聚過去，融入其中，使得膠質的體積和磷光微微增強！
    “是‘蝕生黏液’！”墨衡臉色一變，“凈化廠處理有毒廢料時可能產生的極端變異產物，具有強腐蝕性、吞噬靈能和有機物增殖的特性！別碰它，繞開！”
    兩人立刻加快腳步，小心翼翼地從那些相對完好的罐體間隙穿過，盡量遠離那灘擴散的蝕生黏液。然而，仿佛是他們的活動驚擾了這片死寂之地，其他幾個破損的罐體內，也相繼傳來了類似的蠕動聲和黏液涌出的窸窣聲！
    不止一處！這片區域，似乎成了這些變異黏液的滋生巢穴！
    “快！去那棟建筑！”墨衡催促道。
    兩人朝著半球形建筑疾奔。身后的地面上，越來越多的墨綠色黏液從各個罐體缺口涌出，如同蘇醒的沼澤，緩慢但持續地蔓延，追逐著活物的氣息和靈能波動。
    石星一邊跑，一邊緊握金屬牌。當他接近半球建筑緊閉的大門時，金屬牌驟然變得滾燙！門上的紋路也仿佛感應到了同源的存在，逐一亮起柔和的白色光暈！
    “把牌子按在門上！”墨衡喊道，同時轉身，短刃出鞘，警惕地盯著后方逐漸逼近的蝕生黏液潮。
    石星毫不猶豫，將滾燙的金屬牌按在門上紋路最核心的凹陷處。
    咔-->>嚓……嗡……
    伴隨著一陣低沉悅耳的機械運轉聲，厚重的暗銀色大門，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后面一條明亮、潔凈、空氣清新的短通道！
    門內與門外，完全是兩個世界！
    “進去！”墨衡推了石星一把，自己緊隨其后。
    就在最后時刻，一股速度最快的蝕生黏液已經蔓延到門口，試圖涌入！墨衡反手揮出一道凝練的土黃色刃光，斬在黏液前端，將其暫時擊退、蒸發掉一部分。趁著這個空隙，他閃身入門。
    大門在他們身后迅速關閉，將蔓延的黏液和濃重的瘴氣徹底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