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轱轆碾過青石板路,發出規律的“咯吱”聲,將楊辰從淺眠中驚醒。他掀開馬車窗簾,外面已是熟悉的東荒景致——成片的白樺林褪去了秋日的金黃,枝椏上掛著晶瑩的冰棱,遠處的草原覆著一層薄雪,像極了當年他離開時的模樣。
“還有半個時辰就到營地了。”墨淵的聲音從車外傳來,帶著風霜的粗糲,“這一路多虧了你那匹‘踏雪’,馱著藥箱跑在最前頭,不然阿禾的傷怕是撐不到回來。”
楊辰嗯了一聲,指尖摩挲著天葬劍的劍穗。劍穗上的星辰花干花不知何時掉了半朵,露出里面細密的線腳——那是阿禾臨行前連夜縫補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任何精致的裝飾都讓他心頭發暖。
這次從焚天谷回來,人人帶傷。阿禾的左手被黑火灼出了疤痕,再也握不穩細巧的藥杵;林缺的佩劍斷成了三截,劍鞘上還留著黑暗天凰爪尖的印記;墨淵的玄龜盾裂了道縫,雖經能工巧匠修補,卻再也回不到從前的堅固。只有他,仗著人皇琉璃體的底子,除了靈力耗損過度,倒沒受太重的傷,可這份“完好”,反而讓他心里沉甸甸的。
“在想什么?”阿禾掀簾進來,左手纏著厚厚的繃帶,卻仍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墨老說你這幾日靈力浮動得厲害,特意加了味安神草。”
楊辰接過藥碗,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藥湯里飄著淡淡的甘草香,是他從小喝慣的味道。當年在東荒營地,他每次練岔了氣,阿禾的師父都會煮這樣一碗藥給他,只是如今,藥還是那碗藥,人卻換了輩。
“在想營地的雪。”他吹了吹藥沫,“記得小時候,你總說東荒的雪是活的,落在手上會偷偷往袖子里鉆。”
阿禾笑了,眼角的疤痕因這笑意柔和了許多:“那是騙你的,不過是想讓你多穿件衣裳。”她頓了頓,聲音輕下來,“這次回去,得讓百草堂的弟子好好學學炮制安神草,你看你,眼下都青了。”
楊辰沒接話,只是望著窗外掠過的白樺林。焚天谷的硝煙仿佛還在鼻尖縈繞,黑暗天凰的凄厲啼鳴似乎還在耳邊回響,但看到這熟悉的雪景,躁動的心緒竟奇異地平復下來。他突然明白,為什么每次大戰后,墨淵總說“回東荒喘口氣”——這里的風雪、草原、篝火,甚至是凜冽的寒風,都帶著一種能熨帖人心的力量。
馬車翻過一道山梁,前方突然出現了成片的帳篷。裊裊炊煙從帳篷間升起,混著馬奶酒的醇香,在雪地里暈開溫暖的霧靄。守營的士兵看到馬車,遠遠就舉起了火把,粗獷的吆喝聲穿透風雪傳來:“楊將軍回來啦——”
“是虎子他們。”阿禾眼睛亮了,“上次你臨走前,他還說要跟你學‘破風斬’,結果連基礎的扎馬步都沒撐過半個時辰。”
楊辰推開車門,寒風夾雜著雪沫撲面而來,帶著凜冽的清冽。他深吸一口氣,丹田處的靈力竟自主地流轉起來,連日來的滯澀感消散了大半。營地門口,墨淵正指揮著士兵卸物資,看到他下車,咧開嘴露出缺了顆牙的笑:“可算回來了!灶上燉著你最愛吃的手把肉,就等你掀鍋呢!”
林缺抱著個襁褓從帳篷里跑出來,凍得鼻尖通紅:“楊大哥!你看我帶回來的小家伙!”襁褓里的嬰兒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正是焚天谷救下的那個孩子,此刻正抓著林缺的手指咯咯笑。
“取名了嗎?”楊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嬰兒的臉頰,入手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