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之后。
夜色還是深得像打翻了的墨汁,把整座雄偉的紫禁城都泡在里面。
乾清宮的暖閣里,沒有伺候的宮女,也沒有低頭站在一邊的小太監。
這么大的空間里,只點著一盞孤零零的燈。燈芯修剪得很好,火苗穩定地向上燃燒著,像一條金紅色的舌頭。
暖閣里只有兩個人。
一個坐著,一個跪著。
跪著的是魏忠賢。
他跪在光滑得像鏡子一樣的金磚地上,冰冷的寒氣透過厚厚的官服料子,一絲絲地鉆進他的膝蓋骨頭里。
今天晚上,他沒有像以前那樣,用他那被權力欲望和歲月磨得又啞又特別的嗓子去烘托氣氛,或者用幾句恰到好處的馬屁話來試探huang帝的心思。
他只是跪著,像一塊等著主人下命令的硬石頭,一塊心甘情愿被用來砸碎任何東西的硬石頭。
因為他比誰都明白,今天晚上他帶來的東西,不需要任何語的包裝。
它們本身就是像雷電一樣有力量的東西!
在他的面前,地板上,整整齊齊地放著三樣東西。
第一樣,是一疊賬本。
數量不多,也就七八本,但每一本都厚得嚇人,像一塊塊青色的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