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云溪便端著剛煎好的湯藥走了進來。
濃重的藥味瞬間在清冷的空氣中彌散。
蕭寒立刻起身接過藥碗:“給我,我來喂。”
他坐在榻邊,用瓷勺輕輕攪動深褐色的藥汁,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待覺得溫度適宜了,才舀起一勺,遞到白玥唇邊,動作輕柔。
“玥兒,慢慢來。”
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目光緊鎖在她臉上,生怕錯過她一絲不適的神情。
白玥順從地微微張口,小口小口地吞咽著苦澀的藥汁。
她眉輕輕蹙起,卻始終沒有抱怨一聲,乖巧得令人心疼。
吞咽不及,有藥汁從嘴角滑落,蕭寒立刻用指腹或袖口為她輕輕拭去。
一碗藥見底,白玥虛弱地靠在枕上,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她抬眸子,聲音感激:
“世子……辛苦了。”
“說什么傻話。”
蕭寒將空碗遞給云溪,為她掖好被角:
“你好生歇著,什么都別想,一切有我。”
他守在一旁,看著她因藥力沉沉睡去,呼吸逐漸平穩,這才稍稍安心,起身離去。
蕭寒離開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聽雪軒外便傳來了雜沓的腳步聲。
方才還冷冷清清的院子,霎時熱鬧起來。
幾名管事模樣的婆子和丫鬟端著滿滿的上好銀霜炭,捧著厚實的新棉被和錦緞冬衣,魚貫而入。
她們臉上堆著殷勤又帶著幾分惶恐的笑意,對著云溪連連告罪:
“云溪姑娘,先前都是我們的不是!府里事多,一時忙昏了頭,竟疏忽了聽雪軒的用度,實在該打!”
“還請您在白姑娘面前多多美幾句,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們這些下人一般見識,往后定當時時謹記,再不敢有半分怠慢!”
幾人說著,眼神還心有余悸地瞟向院外。
方才世子身邊的心腹親自來傳話,嚴厲敲打了所有相關下人。
若再敢對白姑娘有半分不敬,一律發賣出府!
在這侯府里,世子夫人雖掌中饋,但真正握有生殺予奪大權的,終究是世子。
誰敢拿自己的前程性命開玩笑?
云溪看著她們前倨后恭的嘴臉,心底冷笑。
面上卻謹記小姐平日的教誨,在這侯府做客,需得謹慎行,不可惹是生非。
她只淡淡道:“各位媽媽姐姐重了,既是疏忽,日后仔細些便是。”
下人們連聲應著,手腳麻利地將炭火、衣物安置妥當,便躬身退下。
云溪關上門,將一盆盆銀霜炭添入火盆中。
品質上乘的炭火很快熊熊燃燒起來,跳躍的橘紅色火焰驅散了盤踞室內的寒意,發出令人安心且細微的噼啪聲。
不過片刻,屋內便暖意融融,與之前的冰冷判若兩地。
云溪走到床邊,看著小姐在溫暖中沉睡的側臉,鼻尖一酸,眼眶又濕了。
她輕輕為小姐攏了攏被角。
小姐說得對,這侯府絕非久留之地。
只是……
這天下之大,她們主仆二人,離開了這里,又能去往何方呢?
一絲迷茫與憂慮爬上她的心頭。
與此刻聽雪軒的溫暖不同的芙蓉院,空氣像是凍住了似的,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