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開始發光。

起初是淡淡的青光，隨后越來越亮，最后化作一道沖天的劍芒。劍芒中，一柄古樸長劍的虛影緩緩浮現――那是青云宗開山祖師“青冥劍仙”的本命飛劍投影。

龍龜感受到了威脅，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它張開巨口，一道混合著土石和魔氣的吐息噴涌而出，所過之處，空間都微微扭曲。

蝦仁不閃不避。

他將所有力量――混沌之力、青蓮生機、剛剛融合的魔痕之力――全部注入劍令。

“青冥劍意……斬！”

劍令脫手飛出，在空中化作一柄百丈巨劍，攜帶著斬斷山河的威勢，劈向龍龜的吐息。

轟――！

劍與吐息碰撞的瞬間，整個洞窟亮如白晝。狂暴的能量沖擊波橫掃四方，洞壁大塊大塊地崩塌，地面裂開深不見底的溝壑。

巨劍一點點劈開吐息，斬向龍龜的頭顱。

龍龜眼中閃過驚懼，想要縮回腦袋，但已經來不及了。

劍光落下。

嗤――

鮮血如瀑布般噴涌。龍龜的頭顱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從左眼一直延伸到下顎，黑色的血液混著腦漿流淌而出。

它發出痛苦到極致的嘶吼，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尾巴橫掃，將洞窟砸得一片狼藉。

但它沒有死。

化神期的生命力頑強得可怕。那道足以秒殺任何元嬰的劍傷，對龍龜來說雖然重創，卻還不致命。

蝦仁單膝跪地，大口喘氣。剛才那一擊幾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此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龍龜血紅的眼睛重新鎖定了他，眼中只剩下瘋狂的殺意。

它要殺了這個傷它的人類，一定要殺了他！

巨大的前爪抬起，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拍向蝦仁。

蝦仁想要躲閃，但身體不聽使喚。

要……死了嗎？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很多人的臉。

然后，他笑了。

“師兄……抱歉，我要違背師命了。”

他抬起手，準備引爆體內剛剛融合的力量――那會讓他神魂俱滅，但也可能……拉這頭龍龜陪葬。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他心底響起：

“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融合，不是壓制。”

是心魔。

但此刻，心魔的聲音不再冰冷，反而帶著某種……鼓勵？

“混沌之道，包容一切。包括……恐懼，包括絕望，包括赴死的決心。把這些情緒，都變成你的力量。”

蝦仁睜開眼睛。

他看著那只越來越近的巨大爪子，看著爪子上猙獰的骨刺和流淌的魔血。

然后，他做了一個讓龍龜都愣住的動作――

他張開雙臂，迎向那只爪子。

不是抵抗，不是逃避。

是……接納。

“來吧。”蝦仁輕聲說，“把你的一切――你的力量，你的憤怒，你的痛苦，都給我。”

爪子拍下。

但在觸及蝦仁身體的瞬間，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蝦仁的身體沒有碎裂，反而開始發光――一種灰蒙蒙的、混沌的光。那只爪子上的魔氣、龍龜的狂暴意志、甚至它傷口中流淌的黑色血液，都開始被那混沌之光吸收、吞噬、融合！

龍龜驚恐地想要收回爪子，但已經來不及了。

混沌之光如瘟疫般順著它的爪子蔓延，所過之處，血肉枯萎，骨骼風化，魔氣被凈化，生命被掠奪！

“吼――！！！”

這一次，龍龜的嘶吼中充滿了真正的恐懼。它瘋狂甩動爪子，想要擺脫那詭異的光芒，但那光如附骨之疽，越來越盛。

蝦仁懸浮在半空中，閉著眼睛。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漩渦，瘋狂吞噬著龍龜的一切。龐大的生命力涌入體內，修復著他千瘡百孔的道基；狂暴的魔氣被混沌之力轉化，變成他自己的力量；甚至連龍龜萬年的記憶碎片，都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了這只龍龜的一生――

三萬年前，它還只是一只普通的陸龜，生活在一片寧靜的湖畔。

兩萬八千年前，它誤食了一株地脈靈草，開啟靈智，開始修行。

一萬五千年前，它修至元嬰，化形成人，愛上了一個人族女修。

一萬年前，那女修被所謂的“正道修士”殺害，只因她是“妖”。它一怒之下，屠了那個宗門，從此墮入魔道。

三千年前，它被魔祖蝕骨找到，種下控魂咒，淪為暗影閣的守護獸。

這三千年，它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底，被迫吞噬地脈能量，為暗影閣修復古徑。它的意識漸漸模糊，只剩下一絲本能的反抗。

直到今天，控魂咒被魔雷的能量刺激，它徹底瘋狂，只想毀滅眼前的一切。

“原來……你也是受害者。”蝦仁在心中輕嘆。

他停止了吞噬。

混沌之光緩緩收斂，龍龜巨大的爪子已經干枯如柴，但命保住了。

蝦仁落回地面，走到龍龜面前。那雙血紅的眼睛還在，但其中的瘋狂已經消退，只剩下痛苦和……一絲清明。

“你……為什么不殺我？”一個蒼老的聲音直接在蝦仁腦海中響起，是龍龜殘存的意識。

“因為你和蝕骨一樣，最初只是想要復仇，只是想要保護所愛之人。”蝦仁輕聲說，“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是那些以‘正道’為名行惡之人。”

龍龜沉默了。

良久，它說：“我……控制不了自己。控魂咒還在，我只能聽從暗影閣的命令。”

“我幫你解除。”

蝦仁伸出手，按在龍龜額頭。混沌之力滲入，找到那枚深種在它神魂深處的控魂咒。

咒印如黑色的蜘蛛網，幾乎與龍龜的神魂融為一體。強行解除，龍龜可能會魂飛魄散。

但蝦仁沒有強行解除。

他用混沌之力包裹住咒印，不是清除，而是……轉化。

將“控制”轉化為“守護”，將“奴役”轉化為“約定”。

一炷香后，咒印的顏色從漆黑變成了灰白，形態也從蜘蛛網變成了一枚簡單的符文。

“從今天起，你自由了。”蝦仁收回手，“這個符文只是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不控制你，你也不必聽從我。但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幫助，而你愿意，可以通過這個符文呼喚你。”

龍龜巨大的身軀微微顫抖。

三千年了，它終于……自由了。

“謝謝……”它的聲音在顫抖，“人類，你叫什么名字？”

“蝦仁。”

“蝦仁……”龍龜重復著這個名字，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記住了。如果有需要，呼喚我。無論你在哪里，我都會趕來。”

說完，它緩緩轉身，朝著古徑更深處爬去。每一步依然沉重，但這一次，是走向自由。

蝦仁看著它消失在黑暗中，這才長出一口氣，癱坐在地。

剛才的一切看似輕松，實則兇險萬分。稍有不慎，他就會被龍龜的龐大意識反噬，或者被控魂咒的殘余力量侵蝕。

但他成功了。

不僅成功拖住了龍龜，還為未來……爭取到了一個強大的盟友。

“該回去了。”蝦仁掙扎著站起，看向第三節點方向。

距離地脈潮汐形成，還有不到半個時辰。

他必須趕回去。

而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洞窟深處，一雙眼睛緩緩睜開。

那不是龍龜的眼睛。

那眼睛是純金色的，冰冷、漠然、仿佛不屬于這個世間。

眼睛的主人看著蝦仁離去的方向，輕聲自語：

“混沌體……終于出現了。魔祖的容器計劃，看來要加快進度了。”

話音落盡，眼睛閉上，洞窟重歸黑暗。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