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劍門后山禁地,殘破的青銅古殿在稀薄的晨曦中默然矗立,如同一位傷痕累累卻脊梁未斷的巨人。殿前那片曾被鮮血浸染的廣場,如今已被粗略清理,焦土與碎石間,頑強地探出幾叢新綠的嫩芽。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淡淡的硝煙與藥石混合的氣味,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絕望,已然被一種名為“希望”的微弱火種悄然驅散。
蝦仁靜立于古殿最高的斷檐之上,青衫在微涼的晨風中拂動,獵獵作響。他并未刻意散發威壓,但那意劍后期巔峰的修為,與體內混沌之心自然流轉所帶出的、仿佛與這片天地本源相合的深邃氣息,卻讓下方每一個忙碌或修煉的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與安定。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
數十名幸存弟子,在玄磬長老與蘇茹的帶領下,正井然有序地忙碌著。有人盤膝而坐,吞吐著經由蝦仁以混沌氣流初步凈化過的稀薄靈氣,臉上帶著久違的專注與紅潤;有人在蘇茹的指導下,兩兩一組,以木代劍,演練著最基礎的青玄劍訣,劍風雖弱,卻隱隱透出一股新生的銳氣;更有人跟隨玄磬長老,小心翼翼地清理著古殿內外的廢墟,將尚能使用的磚石木料歸類堆放,為日后重建做著最艱苦的積累。
一切都顯得忙碌而充滿生機。
但蝦仁看得更深。他看到這些弟子眼中深藏的悲慟并未完全散去,看到他們運轉功法時因資源匱乏而顯露的滯澀,看到他們演練劍訣時因失去師長系統指導而出現的偏差,更看到玄磬長老那強打精神、實則本源虧損嚴重的身體,以及蘇茹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沉重與竭力支撐的疲憊。
一盤散沙,百廢待興。這便是青玄劍門如今的現狀。
復仇的火焰需要燃燒,但宗門的脊梁,更需要重塑。
他身影一晃,如同落葉般悄無聲息地飄落于廣場中央。所有弟子立刻停下手中動作,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帶著無比的恭敬與期待。
蝦仁沒有多余的寒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即日起,廢除過往一切繁雜輩分稱謂。凡留于此地,心向青玄者,皆為同門,以師兄弟、師姐妹相稱。”
此一出,眾人皆是一愣,連玄磬長老都面露訝異。廢除輩分?這等于打破了宗門延續萬古的規矩!
蝦仁繼續道,語氣不容置疑:“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凝聚力,比虛禮更重要。”
他目光轉向玄磬長老:“玄磬師兄,你閱歷最深,熟知宗門典制。由你牽頭,蘇茹師妹輔助,根據現存弟子靈根、心性、傷勢及現有資源,于三日內,擬定一份詳細的‘重建章程’。內容包括:弟子分級培養方案、貢獻積分制度、丹藥法器分配原則、以及警戒巡邏輪值表。”
玄磬長老身軀一震,渾濁的眼中爆發出精光。他瞬間明白了蝦仁的用意――這是在為宗門重建打下堅實的制度根基!他深吸一口氣,肅然拱手:“謹遵師兄之命!老朽必當竭盡全力!”
“蘇師妹。”蝦仁看向蘇茹,“你劍道天賦最佳,根基相對扎實。由你暫領‘傳功執事’一職,負責督導所有弟子基礎劍訣修煉,糾正偏差,并根據章程,初步篩選有潛質者,進行重點培養。”
蘇茹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猶豫,清聲應道:“是,師兄!”她知道,這不僅是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責任。
蝦仁最后目光掃過所有弟子,聲音陡然轉厲:“青玄劍門,不以資歷論高低,唯實力與貢獻定尊卑!從今日起,所有人,需恪守章程,勤修不輟!有功則賞,有過則罰!懈怠者,不配為青玄門人!畏戰者,不配執青玄之劍!”
他的聲音如同蘊含著劍意,直刺每個人的心神。所有弟子無不凜然,下意識地挺直了脊梁,眼中燃起斗志的火焰。
“謹遵師兄教誨!”
簡單的架構與明確的指令,如同一劑強心針,注入了這個初生的、脆弱的集體。接下來的日子,禁地內的運轉變得更加高效與充滿目的性。
蝦仁也并未閑著。
他先是耗費心神,以混沌之心引動地脈,結合殘存的禁制,在古殿深處,強行開辟出了三個簡陋卻至關重要的區域:
其一為“蘊靈室”。他以混沌氣流布下小型聚靈陣,雖無法與昔日宗門福地相比,卻也能將方圓數十里的稀薄靈氣匯聚于此,濃度提升了數倍,供弟子輪流進入修煉,效果顯著。
其二為“礪劍臺”。他并未設置任何花哨的機關,只是以自身無匹的劍意與一絲混沌歸墟的意蘊,籠罩一片空地。弟子在此練劍,需時刻對抗那無處不在的意劍威壓與心神干擾,雖艱苦異常,但對磨礪劍心、純化劍意有著奇效。不過半日,便有數名弟子因心神損耗過度而昏厥,但醒來后,眼中劍光卻更加凝練。
其三,則是他獨自使用的“混沌爐”。位于古殿最深處,借助那殘破祭壇與青銅古殿本身殘留的古老氣息,他嘗試將煉丹、煉器與自身混沌之力的修煉融為一體。他以混沌為火,以心神為錘,將那些搜集來的、品相不一的藥材與礦石,粗暴卻高效地提純、熔煉。
數日后。
蝦仁再次召集所有弟子于廣場。
他面前,懸浮著數十個由混沌氣流托起的玉瓶與幾件閃爍著微弱光芒的法器。
“此乃‘基礎鍛體丹’與‘養魂液’,以混沌之法煉制,藥性溫和卻效力精純,適于爾等當前境界鞏固根基、滋養神魂。”他屈指一彈,玉瓶精準地飛向每一位弟子,“每人一份,依自身情況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