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崖之下,血腥氣未散。
蝦仁盤膝而坐,如同一尊被風雨侵蝕千年、布滿裂痕的石像。外界的喧囂,牧塵的焦灼,甚至體內那無時無刻不在啃噬神經的劇痛,都被他強行隔絕在那片經由礪神丹與血髓丹雙重錘煉后、異常沉靜凝實的精神世界之外。
他的全部心神,都聚焦于左臂。
這條手臂,雖未經金煞之氣系統淬煉,筋脈脆弱滯澀,但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依仗。血髓丹磅礴的藥力仍有殘余,大部分沉淀于四肢百骸,緩慢釋放,小部分則被他以頑強意志引導,如同最精細的刻刀,小心翼翼地沖刷、拓寬著左臂那些纖細而陌生的經絡通道。
過程緩慢而痛苦。不同于右臂那早已適應鋒銳的劍脈,左臂的經絡如同未經開墾的處女地,劍元流過,帶來的不是熟悉的刺痛,而是一種仿佛要將筋脈撐裂、重塑的脹痛與撕裂感。他必須將意志凝聚到極致,控制著劍元輸出的每一分力度與速度,稍有不慎,便是筋脈寸斷的下場。
一次,兩次……失敗是常態。左臂經絡過于脆弱,往往劍元尚未抵達指尖,便已失控散開,反噬自身,帶來一陣陣鉆心的抽痛,左臂皮膚下甚至隱隱透出細密的血點。
但他沒有放棄。右臂的慘狀歷歷在目,那是力量失控的代價。他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對左臂,他需要的是絕對的掌控,是如臂使指的精細。
他將凌霜那“斂其三分為盾”的理念運用到極致,不再追求劍元的瞬間爆發,而是嘗試將其約束在左臂經絡之內,形成一種內蘊的、流動的“鋒銳”。這比外放更難,需要對力量有著入微的感知與駕馭。
同時,他也在腦海中反復推演與冷凝一戰。煉氣九層,半只腳踏入筑基,其冰系法術絕非柳依依的水法可比。極寒,不僅能凍結肉體,更能遲緩靈力,冰封神魂。尋常的攻擊,恐怕尚未近身,便已被那絕對的低溫瓦解。
破巖剛猛,但消耗巨大,且需右手施展,如今已不可用。
絲雨靈巧,但威力不足,對付低階修士尚可,面對冷凝的絕對寒域,恐怕連穿透都難。
斷劍雖利,卻是一錘子買賣,更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禁招。
他需要一種全新的,更適合左手,更適合當前狀態,能在極寒領域中撕開一道口子的……劍招。
他的意志沉入那新生的、帶著血髓丹熾烈氣息的左臂劍元之中,去感受它的流動,它的特性。它不如右臂劍元那般純粹冰冷,反而帶著一絲血氣的灼熱與生機,更顯韌性。
“冰……封千里……”他默念著冷凝的絕技之名,腦海中模擬著那絕對低溫降臨的場景。如何在那萬物凍結的領域中,保住自身一線生機?如何在那無孔不入的寒意中,找到反擊的間隙?
他的左手五指,無意識地在身前虛劃。沒有劍氣縱橫,沒有靈光閃耀,只有指尖劃過空氣時,帶起的、幾不可查的微弱氣流變化。
他回憶著凌霜斬斷能量流的那一劍,回憶著自己斷雷、斷水時的感悟。“斷”之真意,在于精準,在于時機,在于對能量結構最薄弱處的洞察與斬擊。但面對可能無差別覆蓋的絕對低溫,“斷”似乎有些無力。
那么……“破”呢?
不是破巖那種以力破巧的蠻橫,而是一種更極致的,以點破面,專門針對某種特定能量結構的……“穿刺”!
將左臂那內蘊的、流動的鋒銳,在瞬間高度凝聚于一點,以螺旋、震蕩或是其他更精妙的方式爆發,不求斬斷,只求……鉆透!在那堅不可摧的寒冰壁壘上,鉆出一個孔,一個足以讓他的意志、他的反擊滲透進去的孔!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劃過他沉寂的心湖。
他立刻開始嘗試。引導左臂劍元,不再均勻分布,而是如同擰繩般,將其壓縮、旋轉,試圖在指尖凝聚成一股更具穿透力的“鉆頭”。
失敗。劍元失控,左臂經絡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再嘗試。調整旋轉的頻率,控制壓縮的力度。
再失敗。指尖傳來爆裂感,皮膚滲出血珠。
他不知疲倦地重復著,左臂早已一片狼藉,新傷疊著舊傷。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卻越來越亮。他能感覺到,每一次失敗,都讓他對左臂劍元的掌控精細一分,對那種“穿刺”意境的理解深入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