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緊短刃,一步步朝斷崖走去。腳下的碎石被踩得滑動,發出細微的聲響,風從谷底往上吹,帶著一股潮濕的冷意。
南宮璃跟在我身后半步,腳步略顯滯澀。她沒說話,但我知道她在忍著不適。那根冰晶法杖撐在地上,每走一段便停頓片刻,呼吸比平時重了幾分。
斷崖邊緣的土層松軟,最后一枚腳印陷得很深,像是有人在此處停留許久,又猛然發力離去。我蹲下身,指尖輕撫泥土表面,觸感微潮,卻有一絲極淡的焦味混在其中——不是尋常煙火,而是符紙燃燒后殘留的硫磺氣息。這種氣味我認得,是隱匿陣啟動時才會散發的余燼。
“他用了遮蔽術。”我低聲說,“不是逃,是藏。”
南宮璃靠在巖壁邊,抬手抹了把額頭滲出的細汗:“若真想徹底消失,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痕跡。可若為引路……他又為何不直接現身?”
我沒有回答。目光掃過崖邊每一寸巖面。風從右側吹來,碎葉貼著地面打轉,幾片枯苔被卷起又落下。我盯著那塊突出的巖石,忽然注意到背風處的一小片陰影——那里苔蘚的顏色略深,且分布不均,像是被人踩踏過后強行復原。
我走過去,用刀尖輕輕撥開表層青綠。底下石面露出一道刻痕。
螺旋嵌套三角,中心一點凹陷,邊緣三道短劃,線條古拙,絕非近年所留。我盯著它看了許久,識海深處竟泛起一絲微弱的震顫,仿佛某個沉睡的記憶被輕輕叩擊。
這符號……我在哪見過?
不是蕭家典籍里的常見圖騰,也不是宗門禁地那些警示銘文。但它輪廓的走勢,與我早年摹刻過的一位長老術法印記極為相似——只是更原始,像是源頭。
“你看出什么了?”南宮璃緩步靠近,聲音壓得很低。
我搖頭:“還不確定。但這不是隨便劃的。能用這種符記的人,要么出自古老支脈,要么接觸過失傳文獻。”
她皺眉:“你是說……蕭炎當年整理家族秘典的事?”
我點頭。那時他雖為旁支,卻因精通古文被委以整理殘卷之職。據說他曾私自抄錄一批禁文,后被族老發現焚毀。若這符號正是那批文獻中的內容,那它的意義就絕非標記位置那么簡單。
“他在等懂的人。”我說,“不是所有人追到這里都會停下來看巖壁。但他知道我會。”
南宮璃沉默片刻,忽然道:“所以他不怕我們找到這里。他怕的是我們看不懂。”
我將刀收回鞘中,俯身仔細描摹那符號的每一筆走向,記入腦海。隨后取出隨身攜帶的炭條,在袖口內襯上臨摹下來。動作很慢,生怕錯了一劃。
“現在怎么辦?”她問。
“不能再沿著足跡找了。”我站起身,望向崖下翻涌的霧氣,“他已經不在這個層面留下線索。下一步,得從‘為什么留’開始想。”
她扶著法杖,喘息稍定:“你是說,這不是追蹤,是解題?”
“從前我以為他是逃亡。”我看著自己的手掌,掌心還殘留著焦木的灼熱感,“但現在看來,他根本沒打算躲。他是在布一個局,而我們,正一步步走進去。”
南宮璃抬眸看我:“那你打算怎么破?”
我沒有立刻回答。轉身走到崖邊,將那片焦黑木片舉到眼前。半個“煉”字依舊清晰,邊緣碳化嚴重,像是經歷過烈火焚燒。這不像是隨手丟棄的殘物,倒像是一種儀式性的遺落。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年蕭家密室失火那夜,我在廢墟中撿到一塊牌匾殘片,上面也有類似的“煉”字,筆法粗糲,與這塊木頭如出一轍。當時只以為是家族舊物,未曾深究。如今回想,那場火,是不是也太巧了?
“他留下這些,不是為了讓我們追他。”我緩緩說道,“是為了讓我們想起某些事。某些只有我知道的事。”
南宮璃眼神微動:“比如?”
“比如……他真正開始變化的時間點。”
我收起木片,目光再-->>次落回巖壁上的符號。風刮過,苔蘚微微晃動,卻掩不住那深深的刻痕。這地方不會有人常來,也不會有人特意清理。蕭炎選在這里留下記號,說明它安全,也說明它重要。
“我們一直順著他的腳印走。”我說,“可也許,真正的線索從來不在地上。”
南宮璃靠著巖壁坐下,閉目調息。她的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精神已比剛才穩定許多。“你要查下去?”
“必須查。”我望著西北方向的山脊線,“如果這符號真是古蕭家的文字,那就只有一個地方還能找到相關記載——祖祠地庫。”
她睜開眼:“可那是禁地,未經允許擅入者,按律當廢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