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過窗紙,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那根懸在檐角的銀絲微微一震,像是感應到了什么波動。
我依舊靠著墻,呼吸平穩,靈力如死水般滯于經脈,維持著病弱之軀的假象。寒髓布帛貼在胸口,將玉佩滲出的霧氣一絲不吐地吸盡。識海中血色題字黯淡,系統幾近沉寂,不敢輕動。
就在這片死寂之中,一股極輕的精神漣漪掠過院墻。它不像尋常探查那般直來直往,而是帶著某種古老符紋的回響,如同從歲月深處傳來的低語。這氣息……我在禁地外圍感知過一次,那時南宮璃為解封印,曾引動過百年前殘留的誓約之力。
我眼皮未抬,手指卻悄然蜷緊。
下一瞬,門縫底下多了一物。
一片青銅殘片,邊緣參差,像是從某塊完整器物上硬生生掰下來的。上面刻著一道殘缺符文,線條古拙,隱隱與南宮璃封印卷軸外層的“守誓紋”相合。那是百年前一位執事留下的印記——因揭發內亂被抹去姓名,連畫像都被焚毀,唯有一道誓紋存于宗門秘檔。
我未動,也未出聲。
院外再無動靜,仿佛方才一切只是錯覺。但我知道,那人來過,且有意讓我知曉線索。
等了片刻,確認銀絲未有異動,我才緩緩俯身,以指尖捻起青銅片。觸手微涼,卻在掌心停留不過三息,便泛起一層幽光。
血。
我咬破指尖,將一滴血落入符文凹槽。古法血契,唯有血脈或心志相承者方可啟封。
剎那間,青銅片震動,三行小字浮現:
“宗正非正,赤蓮偽信,丹閣有人通北域。”
字跡極細,如針尖劃出,卻字字如錘。
宗正院接管案件本就不合常理,如今看來,竟是名不正不順。所謂“宗正直管”,不過是借名奪權的幌子。而那封舉報信上的赤蓮紋磨損——我早察覺異常,如今“偽信”二字,徹底坐實了偽造之嫌。
真正讓我心頭一沉的是最后一句。
北域。
鐵心曾在鍛器閣提過,一批未經登記的精鐵流向中域,時間正是試煉前七日。他查不到批文,只知那批材料最終出現在丹香閣附屬藥坊的煉爐中。當時我以為是資源zousi,現在想來,恐怕不止如此。
丹香閣與北域勾結?為何要用鍛器材料?難道他們正在煉制某種非丹非器的禁物?
我將青銅片翻轉,背面竟有一道極淺的劃痕,形似半枚印章輪廓。這痕跡與資源殿賬冊上的偽印殘角完全吻合。也就是說,這訪客不僅知道內情,還曾接觸過原始文書。
他不是旁觀者,是親歷者。
或許……就是那位老執事的后人。
我取出懷中的符紙,上面寫著“等風來”三字。將它輕輕覆在青銅片上方,指尖剛觸紙面,符紙邊緣竟無風自動,微微卷曲,仿佛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
這不是巧合。
百年前,那位老執事留下遺訓:“待風起于青萍之末,方可逆命。”
當年無人懂這句話,只當是臨終囈語。如今想來,“風”并非自然之風,而是變局初現的征兆;“青萍之末”,正是像我這般身處底層、卻被推至風口之人。
他是故意用這三個字作暗語,等一個能讀懂的人。
我終于明白,這場針對我的審查,根本不是為了查清作弊與否。
他們是想借此事,清洗所有可能動搖權力結構的聲音。而我復制術法的能力,恰好成了最好的借口——只要把我打成竊術邪修,就能震懾那些妄圖突破桎梏的弟子,鞏固現有秩序。
所以必須封-->>鎖消息,調離執事,阻攔南宮璃,甚至不惜偽造高層印信。
能做到這些的,絕非趙坤之流,也不是丹香閣副閣主一人之力可以達成。
此人必在長老會中,且身居要職,既能調用宗正院權柄,又能跨宗操控文書流轉,還能影響守關長老的生死上報。
權限之高,已觸及宗門核心。
我閉目,腦中迅速梳理過往細節。
主審長老拿出舉報信時,神情并無猶豫,顯然早已知情;但他對我的反問避而不答,尤其當我提出徹查資源殿毒控一事時,他眼神有過短暫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