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正廳“澄心堂”,分賓主落座。
    蕭明暉并未急于詢問朝堂大事或一路兇險,只先命人奉上熱茶點心,安排隨行人員歇息,處置車馬。
    一切井井有條,顯出名門大族深厚的底蘊與總管孟衡的得力。
    待人稍散,廳內只剩蕭明暉、蕭歸鶴、慕容棲霞、馮罡以及肅立一旁的孟衡時,氣氛才稍稍轉入正題。
    “碧珠與孩子們可好?”慕容棲霞先問道,這是她一直掛心之事。
    蕭明暉撫須笑道:
    “都好,都好。碧珠姑娘能干,將二十名孩子們照料得妥帖,學業武功都未落下。”
    他語氣輕松,帶著長輩對晚輩的慈愛:
    “他們住在‘知善堂’,暖和又安全,就等著你們呢。”
    正說著,腳步聲響起。
    碧珠率先步入廳中,仍是一身利落勁裝,面容清減了些,但目光銳利明亮,精神飽滿。
    見到慕容棲霞,她眼中難掩激動,快步上前行禮:
    “棲霞小姐!您可算平安到了!”
    “碧珠,辛苦你了。”慕容棲霞抬手虛扶,眼中亦有暖意。
    廳外廊柱后,探出幾張竭力裝作嚴肅、卻掩不住興奮的小臉,正是阿朝、阿朔等留守的月影衛孩子。
    他們規規矩矩進來問好,小臉上滿是重逢的喜悅。
    “好,看到你們都無恙,我便放心了。”慕容棲霞目光柔和地掃過這些熟悉的面孔,一路緊繃的心弦略略松弛。
    蕭明暉待他們見過,方看向兒子,語氣轉為商議:
    “鶴兒,你離莊這些時日,按你先前信中所囑,山莊事務我與你文叔、徐叔看著,各處產業還算平穩。”
    “你臨行前交代繼續招募訓練新血之事,孟衡一直在辦,新血中可立即赴任的就有五十名。”
    “眼下莊內情形,你最清楚,你看接下來如何安排?可是要按老規矩,將鶴影衛重新部署?”
    文叔、徐叔都是跟隨蕭明暉多年的兩位心腹老管事,而孟兆自兒子孟衡管家后就避嫌退居榮養了。
    這話問得頗有技巧,既表明了父親在兒子離莊期間的“代管”身份,又將決策權完全交還給了實際的主事者蕭歸鶴,尊重且支持。
    蕭歸鶴略一沉吟,與慕容棲霞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目光交匯的剎那,無需語,彼此對局勢的判斷與決心已了然于胸。
    他沉聲道:
    “父親,此番北上,局勢詭譎,強敵已露獠牙。烈風峽、清溪鎮兩番襲擊,皆沖我們而來,對方是訓練有素的死士,背后恐有極大圖謀。”
    “我們南歸之舉,恐已觸動某些勢力根本。山莊乃我等根基,必須固若金湯,耳目亦需更加靈通。”
    他頓了頓,繼續道:
    “為助北齊朝廷穩固,我將原貼身的一百鶴影衛留在了金景,由阿巖統領。此行只帶了阿井等四人。”
    “故,新增的五十精銳,正好補入我近前,由阿井、阿湖統帶。山莊內外及東越境內原各有兩百鶴影衛部署暫且不變,以穩根基。”
    “后續新募人手,每滿十人,便由孟衡與兩位老管事安排,或充實各地情報網點,或增強山莊產業護衛,務必使耳目靈通,根基綿延。”
    蕭明暉捻須,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為人父的憂慮:貼身護衛如此精簡,豈不危險?
    但見兒子神色沉穩堅毅,顯然深思熟慮,且這布局將重心置于情報與根基,確是老成謀國之舉。
    他微微頷首:
    “你思慮周詳,進退有度。只是貼身護衛僅五十余人,是否太過單薄?如今暗敵環伺……”
    “父親放心,”蕭歸鶴語氣堅定,“質勝于量。阿井等人皆是百中選一的好手。我與棲霞,足以應付。當下之要,在于廣布耳目,洞察先機。”
    侍立一旁的孟衡立刻躬身:
    “少莊主算無遺策。屬下與文、徐二位管家定當妥善安排新人,兩日內便可就位。”
    蕭明暉見兒子安排得條理分明,手下人亦應命迅捷,心中大慰,點頭道:
    “好!既如此,便按鶴兒之計行事。文總管,徐總管,孟衡,此事由你三人協同督辦,即刻去辦,不得有誤!”
    “是!莊主!少莊主!”
    孟衡與不知何時已侍立門外的兩位灰衣老管事齊聲應命,快步離去安排。
    安排既定,廳內氣氛稍緩。
    蕭明暉正欲再問北上細節,卻見碧珠自懷中取出一封密函,上前一步,神色凝重:
    “棲霞小姐,方才收到經由荊北府江城‘月心客棧’分棧轉來的加急密信,是阿志他們動用‘眾星會’渠道傳來的。”
    慕容棲霞接過,迅速拆閱。
    信是月影衛的孩子們所寫,字跡工整中帶著稚嫩,但內容卻令人心驚。
    他們利用客棧往來消息,隱約探聽到,約二十年前,東南沿海曾有個亦正亦邪的神秘組織,名曰“滄瀾會”,與早期海上活動的“海神教”前身有過激烈糾葛,后不知所蹤。
    他們覺得此事或與近來風波有關,故急信上報。
    “滄瀾會……”
    慕容棲霞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與蕭歸鶴目光相觸。
    兩人同時想起了清溪鎮土地廟的海浪紋印記,以及那枚同樣紋路的玉佩拓印。
    線索的碎片,似乎正被無形的絲線串聯,指向一段被時光掩埋的腥風血雨。
    蕭明暉見狀,神色亦是一肅:
    “滄瀾會……此名老夫似有耳聞,似是二十年前一樁海上懸案的傳聞所涉……此事看來非同小可。”
    “鶴兒,棲霞,你們一路勞頓,又逢此事,且稍作安頓,再從長計議。”
    窗外,暮色漸濃,月湖籠罩在一片蒼茫暮靄之中。
    這看似平靜的歸家之夜,因這封遠道而來的密信,再度蒙上了一層厚重的迷霧。
    這正是:
    千里風塵歸月湖,山莊氣象隱兵符。
    重布鶴影固根本,乍聞滄瀾驚疑浮。
    舊紋如浪牽秘案,新信傳星示險途。
    雖得故園暫安枕,那堪前路霧更稠。
    列位看官,您瞧這月湖山莊,湖光山色,看似安穩如畫,可內里卻是暗布崗哨、重調精銳,如臨大敵!
    慕容棲霞與蕭歸鶴前腳剛踏進莊門,后腳便收到了月影衛自月心客棧傳來的密信,牽扯出二十年前那神秘莫測的“滄瀾會”!
    這“滄瀾”二字,與那神秘的海浪紋、與駱掌門的舊日玉佩,絲絲入扣,豈是巧合?
    莊主蕭明暉聽聞此名神色立變,莫非他知曉什么隱情?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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