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坊里彌漫著復合的藥草氣味，不濃烈，卻足夠清晰。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照亮空氣中漂浮的微塵，也照亮了操作臺上整齊擺放的各式器具、稱量工具，以及靠墻木架上分門別類碼放的藥材包。

陳處長、吳工和鄭干事走進來，腳步在水泥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迅速而仔細地掃過每一寸空間。

林曉蘭站在稍前一點的位置，語氣平穩地開始介紹：“陳處長，吳工，鄭同志，這里就是我們‘曉蘭藥坊’目前主要的生產場地。地方不大，條件也簡陋，但我們盡量做到分區明確，流程清晰。”

她指向靠墻的木架：“這邊是原料區，所有藥材都經過初步篩選和清潔，按種類、批次分開存放，避免混淆和污染。”木架上貼著粗糙但字跡工整的標簽：薄荷、金銀花、白芷、凡士林、蜂蠟……

吳工走上前，從白芷的袋子里捏起一小片，湊到鼻尖聞了聞，又對著光看了看斷面。“炮制過？切片厚度挺均勻。”

“是的，吳工。”林曉蘭點頭，“主要藥材都經過清洗、切片或研磨，部分需要炮制的也請藥材公司的老師傅指點過基本方法。我們人手少，很多活都是自己摸索著干。”

吳工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放下藥材，又走到操作臺前。臺面上，幾桿小秤擦得锃亮，不同規格的研缽、量杯、攪拌棒排列整齊，一塊專門用來配比記錄的小黑板掛在墻上，上面還留著昨天的配比數字。

“日常生產，就是在這里完成稱量、混合和初步加工。”林曉蘭繼續道，“潤膚膏和驅蚊膏的基礎配比是固定的，但會根據原料的批次和季節濕度微調，主要是憑經驗。”她沒有提任何“特殊”的步驟或“秘方”，只強調規范和用心。

陳處長的目光在操作臺和那些簡單的工具上停留片刻，轉向林曉梅：“賬目和生產記錄呢？”

林曉梅早有準備，將手里捧著的幾個硬殼筆記本和一卷單據遞過去：“這是從今年三月份正式生產以來的所有進出庫記錄、生產日志和銷售賬目。每一筆都記了。”

鄭干事上前接過，快速翻閱起來。賬本是用復寫紙墊著寫的，字跡工整，收入、支出、結存一目了然，雖然方法原始，但清晰可查。生產日志上則簡單記錄著每天處理了什么原料，制作了多少成品，由誰經手。

陳處長也拿過一本賬本看了看，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頷首，將賬本還給鄭干事。鄭干事立刻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開始記錄什么。

“能演示一下制作過程嗎？就做最常用的那種。”吳工提出要求，語氣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技術人員的探究欲。

“可以。”林曉蘭沒有猶豫，對李嬸和張姨示意了一下。兩人雖然緊張，但事前演練過，立刻各就各位。李嬸去稱量蜂蠟和凡士林，張姨準備薄荷腦粉和其他輔料。

林曉蘭親自操作，一邊做一邊簡潔地講解：“首先根據配方稱量基底材料，隔水加熱融化混合，溫度不能太高……然后加入研磨好的藥粉，需要邊加邊勻速攪拌，防止結塊或沉底……最后灌裝前需要稍微冷卻，但不能完全凝固，否則影響灌裝均勻度……”

她的動作熟練流暢，講解清晰，沒有花哨的技巧，但每一個細節都透露出對流程的熟悉和把控。吳工看得很仔細，偶爾會插嘴問一兩個問題，比如“攪拌速度大概多少？”“冷卻到什么溫度灌裝最合適？”林曉蘭都一一作答，答案實際而具體，不空泛。

很快，一小鍋半透明、泛著淡綠色、散發著清涼氣味的膏體調制完成，被小心地灌入幾個小鋁盒里。

“這就是基礎的驅蚊清涼膏，主要靠薄荷腦和部分草藥揮發油起效。”林曉蘭將一個小鋁盒遞給吳工，“效果因人而異，但對常見的蚊蟲叮咬和輕度暑熱，緩解作用還是比較明顯的。我們藥坊目前的產品，主要供應給街道福利院的老人孩子，還有附近一些居民，回頭客不少。”

吳工打開鋁盒，用手指沾了一點，在手背上抹開，感受著清涼的擴散和并不濃烈的草藥氣味。他沉吟片刻，問：“配方穩定性怎么樣？不同批次之間，效果差異大嗎？”

“我們盡量保證原料來源穩定，炮制方法一致，所以批次間差異控制得還可以。”林曉蘭回答，“當然，完全工業化標準還達不到，但作為小規模、針對特定需求的手工制品，目前的穩定性和有效性是經過一段時間驗證的。”

她的回答很務實，既肯定了效果，也不回避小作坊的局限性。

陳處長這時開口，問題轉向了另一個方向：“林曉蘭同志，根據你之前提交的材料，你對這個技術的未來發展，有一些‘升級設想’？”他的目光透過鏡片，審視著林曉蘭。

來了。林曉蘭心念電轉，知道關鍵的部分到了。她表情認真地點點頭：“是的，陳處長。在現有基礎上，結合我查閱的一些資料和向醫學院老師請教的心得，我認為如果條件允許，有幾個方面可以優化，比如提取工藝的改進、有效成分穩定性的提升、還有更精確的質量控制方法。這些在我后來補充提交的那份報告里，有更詳細的說明和初步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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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主動去拿報告，而是等待對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