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深秋的晨曦是一種渾濁的灰白色,帶著濕冷的霧氣,緩慢地浸染著城市的輪廓。四合院里,王桂香第一個起床,披著外衣,睡眼惺忪地推開堂屋門,準備去院角的茅房。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腐爛菜葉、淤泥和某種……像是嘔吐物發酵般的酸臭氣味,隨著晨風,頑強地從后院墻頭方向飄了過來。
王桂香皺了皺眉,掩住鼻子。“這什么味兒?誰家垃圾倒風口上了?”她嘀咕著,循著氣味走到后院。后院墻根下堆著些柴火和雜物,并無異常。但那臭味似乎更濃了,隱隱約約,好像是從墻外飄進來的。
她心下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只當是哪個缺德鄰居亂倒臟水。等林海生也起來了,王桂香便跟他說起這事:“海生,你待會兒去后頭巷子看看,是不是誰家潑的臟水餿了,味兒都飄咱家來了,熏人。”
林海生“嗯”了一聲,抽完一袋旱煙,便拿著掃帚出了院門,繞到房子后頭的窄巷里。巷子兩邊都是高高的院墻,地面是坑洼的土路,積著前夜的雨水,渾濁不堪。
沒走幾步,林海生就停住了。前方的景象讓他這個見慣了臟活累活的老工人都愣了一下。
只見靠近自家后墻根的一個洼地里,積著一灘黑乎乎的污水,水面上漂浮著爛菜葉、破布頭和一些辨不清本來面目的垃圾。這本來沒什么稀奇,城里的背街小巷常有的景象。但奇就奇在,那污水坑旁邊,赫然印著一個人形的拖拽痕跡,從坑邊一直延伸到幾步外的墻根下,痕跡里還混雜著新鮮的、深褐色的淤泥和一個……依稀能看出是鞋印的輪廓,只是那鞋印陷得極深,仿佛曾承受了極大的重量。
更讓人側目的是,墻根下那片濕漉漉的泥地上,除了拖拽痕跡,還有一片明顯被人反復踩踏、蹭刮過的凌亂印記,旁邊的磚墻上,似乎還蹭上了一些可疑的、已經干涸發黑的污漬。
林海生皺著眉頭,用掃帚撥了撥那灘污水,攪動起更濃烈的惡臭。他抬頭看了看自家那截相對低矮的土墻,又低頭看看墻根下那片狼藉,心里咯噔一下。這痕跡,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曾試圖從這里fanqiang,然后……失足摔進了污水坑?還摔得不輕,掙扎了半天才爬出來?
誰大半夜的跑這兒來fanqiang?還偏偏是他家后墻?
趙衛國的名字瞬間浮現在腦海。林海生的臉色沉了下來,握著掃帚的手緊了緊。他不動聲色地又看了看周圍,巷子里靜悄悄的,除了遠處隱約傳來的早起人家的動靜,別無他人。
他沒去碰那些痕跡,只是佯裝尋常地開始清掃巷子里的落葉和雜物,動作不緊不慢,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每一個細節。那鞋印的大小、拖拽的力度、墻上的刮蹭……越看,他心里越驚疑。這不像是簡單的失足滑倒,倒像是……被人狠狠摔進去的?
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誰干的?曉蘭?昨晚家里就她睡得最晚,而且這孩子……林海生想起小女兒平日里沉靜的眼神,偶爾流露出的那種超越年齡的果決,還有上次輕松提起一大袋面粉的樣子……他心里有些不確定,又覺得不太可能。曉蘭一個姑娘家,哪來那么大力氣?而且,她怎么會半夜跑出來?
難道是……建軍安排的人?
想到這里,林海生稍微釋然了些。如果是陸建軍手下那些訓練有素的戰士,倒是有可能。他們興許是發現了趙衛國夜里圖謀不軌,悄悄給了個教訓,又沒驚動家里。
這個解釋似乎更合理。林海生松了口氣,但隨即又涌起一股怒火和后怕。趙衛國這王八蛋,竟然真的敢半夜來爬墻!要是昨晚家里沒人防備,或者沒有建軍的人暗中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