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正經的業務”幾個字咬得很清楚。
吳蓓蓓笑臉一僵,隨即又嬌聲道:“周科長,您看這都快下班了,要不咱們一塊兒回局里?正好順路,我路上跟您匯報。”
她說著,眼神略帶挑釁地瞟向曉梅。
空氣有些凝滯。
曉梅忽然放下手里的尺子,抬起頭,臉上掛著得體的、屬于“林師傅”的平靜微笑:“周同志,吳同志,你們有工作就先忙。樣衣您檢查過沒問題就帶走吧,后續有什么需要修改的,隨時讓阿娟帶話給我就行。”
她不卑不亢,甚至周到地給雙方都留了臺階,但那份驟然拉開的、純粹公事公辦的距離感,卻讓周繼軍心里莫名一空。
他想說什么,曉梅已經轉身去收拾裁剪臺了,只留給他一個挺直而略顯單薄的背影。
周繼軍深深看了她背影一眼,沒再看吳蓓蓓,拿起那幾件精心包裹好的樣衣,對曉梅說:“好,林師傅,那我先回局里。衣服很好,謝謝你。”
語氣是公事公辦的,但那“謝謝你”三個字,卻似乎比往常都重。
他推著自行車走了,吳蓓蓓趕緊跟了上去,還在旁邊說著什么,聲音漸漸遠去。
鋪子里恢復了安靜,只剩下縫紉機沉默的輪廓。阿娟小心翼翼地看著曉梅:“梅姐,那個女同志……”
“沒事。”曉梅打斷她,拿起一塊邊角料,慢慢剪著,剪刀發出規律的“咔嚓”聲。陽光依舊很好,可她卻覺得那光有點冷,照在身上,暖不進心里去。
她看著自己因為常年勞作而略顯粗糙的手指,又想起吳蓓蓓那雙保養得宜、涂著淡淡蔻丹的手。個體戶……她腦海里又閃過這兩個字。吳蓓蓓沒說錯,她就是個個體戶,和周繼軍那樣端鐵飯碗、前途無量的干部,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剛才那一瞬間涌起的、因才華被認可而產生的淡淡喜悅和朦朧期待,像被針戳破的氣球,悄無聲息地癟了下去。只剩下一種熟悉的、帶著澀味的清醒。
也好,她在心里對自己說。本就是兩條平行線,偶爾因工作交集,終究還是要各走各路。她把剪好的布片仔細收進筐里,動作一絲不茍,仿佛要把心里那點不該有的漣漪,也一并撫平、收好。
窗外,不知誰家已經開始準備晚飯,炊煙裊裊升起,混合著北京的冬日晚風,吹散了縫紉機旁那短暫而微妙的旖旎,也吹涼了一顆剛剛試著溫暖起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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