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皇后親自主持,考校的地點定在了重華殿。
重華宮前庭,日影西斜,在漢白玉地上投下長長的檐影。
兩張紫檀長案左右分立,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緊繃。
安皇后端坐廊下鳳椅,左側是鐘鳴書院山長鐘懿。他面容清癯,一頭銀發在日光下引人注目。
沈星染著了一身月白云紋宮裝,發髻間只斜簪一支白玉蘭,面容沉靜,手執茶盞輕啜。
只在目光看向蕊初的時候,會露出一抹淺笑。
與她相較,蘇玉朦一身錦緞華服十分惹眼,眼角眉梢是按捺不住的得意,目光不時掃向對面垂首而立的沈蕊初,眼神輕蔑。
過了今日,她們母女將再無顏面于京中立足!
“此次考校,三局兩勝制。算術》中的“盈不足”。
她一怔,父王曾花了不少時間教她算術,她記得父王叮囑過,算術最忌墨守成規。
不論怎樣的題型,都不要盲目遵從書本,而要從心出發,用自己的理解去作答。
思及此,她躁動的心思漸漸沉靜下來。
內侍剛念完題干,顧芯已迫不及待提筆,在鋪開的白紙上飛快演算,口中低聲念叨著步驟,姿態嫻熟。
沈蕊初卻靜靜站著,目光落在青石地磚的縫隙里,指尖在掌心無聲地劃動,仿佛在憑空書寫。
不過片刻,兩人幾乎同時擱筆。
顧芯聲音清亮,帶著甚至比上一輪更篤定,“回娘娘,是二十四人,物價一百六十五錢。”
沈蕊初的聲音則輕而平穩,吐字清晰,“是三十五人,物價二百六十一錢。”
答案截然不同。
觀者竊竊私語起來。
蘇玉朦嘴角已忍不住上揚,看向沈星染的目光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瞧,賤婢就是賤婢,關鍵時刻便露了怯。
安皇后看見沈蕊初方才那般慌亂的模樣,早已經篤定了結局,默默垂眼撇著茶沫。
輸了也罷,正好她也有了合理的由頭,將沈蕊初送去嶺南的一個平民書院進學。
鐘懿慢悠悠撫著長須,接過兩張算紙細看,又命內侍將題目原文呈上。
他看了半晌,抬眼,目光在顧芯志得意滿的小臉上停留一瞬,緩緩道,“此題,老朽在原題上略作了更改。”
顧芯臉上的笑容忽然一僵。
鐘懿接著道,“原題確是‘人出八盈三,人出七不足四’,顧小姐所得答案無誤。然今日所出之題為‘人出八盈三,人出六不足四’。顧小姐……似是按照原題演算了。”
他轉向沈蕊初,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贊賞,“沈小姐,答案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