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島上空,觀禮臺。
一塊橫亙于蒼穹之下的巨大水鏡,足有百丈寬。其上波光流轉,將被分割成數百個小塊的畫面清晰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島內那些廝殺與爭奪,血腥與算計,在這高臺之上看來,不過是一場場無聲的默劇。
但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被水鏡中央的一塊畫面吸引了去。
畫面中,光線昏暗的雨林滿目瘡痍。
那個穿著青云宗親傳弟子服飾的少年,正單手扛著那柄大得有些夸張的漆黑巨鐮,像是個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正笑瞇瞇地從兩個瑟瑟發抖的倒霉鬼手里接過積分令牌。
她那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看得臺下不少人都面色尷尬。
“咳。”
天元宗的那位灰袍長老終于沒忍住,他端起茶杯的手有些抖,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了一下那不自然抽搐的嘴角。
雖然輸贏乃兵家常事,但自家弟子被搶得如此……徹底,連那點底褲都不剩,確實有些掛不住臉。
尤其是那個柳依,平日里看著挺機靈的一個女娃,怎么在那朔離面前,就跟只被拔了毛的鵪鶉一樣?
“這青云宗的小友……”
灰袍長老放下茶杯,斟酌了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聽起來不那么刺耳的詞。
“行事倒是……頗為獨特,不拘小節。”
旁邊那位萬獸山莊的女掌門也跟著干笑兩聲,她手里那把平時把玩得十分順溜的羽扇此刻顯得有些多余。
畢竟她的得意弟子雷震,就在不久前,還被朔離連人帶獸一起打包“處理”了。
“是啊是啊……這般雷厲風行的手段,倒是少見。朔小友不僅實力超群,這斂財的本事也是一絕啊。”
她這話是帶著點揶揄的,甚至隱隱有點“這也太貪了吧”的抱怨。
要說在萬妖島上,搶奪其他弟子的積分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像朔離這樣,弄出一個地圖,一個個精準打擊各家首席的“專業人士”卻是唯一一檔。
“咳,年輕氣盛,年輕氣盛……”
“青云宗的年輕一輩……”
“你們看玄一的那位弟子,這才是……”
周圍其他的幾個宗門長老也跟著討論起來,議論聲如細小的蚊蟲嗡鳴。
原本一直閉目養神,仿佛對外界一切都漠不關心的白色身影,就在這細碎的雜音中,極其緩慢地動了動。
墨林離依舊維持著那種標準的坐姿,他那雙放在膝蓋上的修長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衣擺。
隨后,那顆微微垂著的頭顱,極其緩慢地向左偏轉了一個微小的角度。
僅僅是一個側臉。
銀白色的眸子半闔著,銀色的睫毛下流瀉出一點極淡極冷的寒光。
“刷――”
那一瞬間,云霧散了,連那遠處原本還在嘶吼的罡風都被這一眼給生生掐斷。
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天元宗那長老的茶杯“咔嚓”一聲,在那股無形的威壓下悄無聲息地裂成了粉末。
滾燙的茶水滴落,他卻連靈力都不敢使用。
萬獸山莊的掌門更慘。
她手里那把羽扇上的翎毛像是受了什么極大的驚嚇,根根炸起,然后在這股寒意中寸寸崩斷,瞬間禿了一半。
這就是墨林離。
這就是那個僅憑一劍便壓得整個修真界三百年抬不起頭的天下第一人。
即使他什么都沒說。
即使他什么都沒做。
“那個……”
灰袍長老的喉嚨滾了滾,求生欲在這一刻爆發出了驚人的潛力。
“……細細想來,其實朔小友此舉,頗有深意啊。”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將那只已經化為齏粉的茶杯殘渣從掌心拂去。
“朔小友這不僅是在磨礪柳依那丫頭的心性,更是在教導她……何為生存之道!”
“對!正是如此!”
萬獸山莊的女掌門也反應過來了,她心痛地把手里那把禿了毛的羽扇往袖子里一塞,臉上滿是真誠的贊嘆。
“我那徒兒雷震,平日里在莊內總是心高氣傲,自以為御獸之術天下無雙。”
“如今被朔小友…被朔小友指點一番,讓他知道了人外有人,這實在是他的福氣!”
“沒錯,這分明是朔小友的一片苦心啊!”
“搶……咳,取走積分,是為了讓他們知恥而后勇!”
“還有那地圖,能想出此等妙招,足見其神識強大,心思縝密,真乃當世天驕!”_c